蕭風近日因差事不力本就戰戰兢兢,在太師府突聞王妃暈厥,更是忐忑項上人頭不保。
但峰回路轉,竟有了這等意外之喜,想來是祖墳冒了青煙。
蕭家祖墳是否冒青煙不敢肯定,但是李家世代行醫的祖墳怕是要遭殃了。
成煦多年前曾給過李徽容一張毒方,李徽容嚴詞拒絕了。
當時成煦沒有勉強,但是這三年來在活人身上試毒解毒的動作從來沒有停下過。
隻是結果不如人意。
成煦覺得一定是那些醫士不夠高明的緣故。
如今殿下又舊事重提,李徽容跪伏在地,依舊拒絕,“天下萬名都是殿下的子民,殿下難道忘記了您對西北軍民和江北流民的回護之情了嗎?”
成煦已經聽不進這些話了。
阮阮的這次暈厥讓他逐漸喪失理智與耐心。
他不想要這個人再一次臉色蒼白、氣息奄奄地躺在自己懷裡,而他就算富有四海、萬人之上,都隻能束手無策。
這種感受比淩遲更殘忍。
“孤不是在跟你商量。”
成煦端坐在上首,眉眼早已沒有在寝殿時的溫和,眉間充斥着陰沉沉的怒色,薄唇緊抿,露出着不容拒絕的冷硬。
“今晚解方與毒方會一道送到你手上,需要多少人試毒解毒你同蕭風講,他會全力配合。”
成煦沒有耐心與她多說一句,吩咐完起身就要走。
“殿下,既然有解方,為何還要拿活人試毒?!”
成煦高大的身影如鬼魅黑影籠罩在跪伏的人身前,“因為孤信不過,孤要的是萬無一失。”
李徽容惶恐地心頭狂跳,聽到這句,知道沒有回轉餘地。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殿下,不需其他人,我一人足矣。”
“要多久?”
“至多兩月。”
古有神農嘗白草,她若願意以身試毒,再好不過。
“不許讓她知道這些事,一個字都不準透露。”
“殿下,民女還有一問!”李徽容直起身子,“解方非制毒者本人不可得,敢問殿下是否已經尋到阮阮師父。”
成煦不可置否。
“若解了毒,殿下打算拿那人如何?”
成煦冷笑一聲,嫌棄她多管閑事,但想想解毒的重任還在她身上,一語雙關道。
“有用之人,孤會留着,若無用,活着也是浪費。”
-------------------------------------
阮阮這個把月好似被軟禁般,一步也出不了寝殿。
每日吃的湯藥裡估計用了許多安神助眠的藥材,她時常昏睡過去,一睡就是一兩個時辰。
每日裡李姑娘都會來給她把脈,隻是看着不大高興。
想請她少下些助眠的藥材,但每每都有殿下在旁,也不好多說什麼。
“教你下棋?”
成煦看她抱着珍珠,沒精打采地站在窗邊,猜測她約莫是無聊了。
阮阮不想動腦子,搖搖頭。
人間四月芳菲盡,花圃裡的桃花卻依舊沒有盛開。
阮阮放下珍珠,走到另一頭的榻上坐下,小幾上放着一隻棋盤,并一套茶具。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聞氣味是建州茶。
江南進貢的。
成煦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眼睛卻還盯着棋盤。
她從旁邊爬了過去,坐到他身邊看着他下棋。
不消一會兒,就哈欠連天,成煦摸了摸她的臉,“去睡一會兒?”
她搖搖頭,就這麼倚着殿下發呆,安靜了半晌,幽幽地道:“殿下日日閑散,沒有臣子上書荒國誤政嗎?”
不是問政務,是在拐彎抹角地問成衍。
成煦嗤笑一聲,将一枚黑子扔入棋盒中,發出“咚”地一聲,轉頭看她。
“誰的國?誰的政?禦史台就算要參也是參成衍,但他近月倒是用心朝政,君臣和諧。”
伸手輕刮了下她溫熱的臉頰, “你想見他嗎?”
怎麼突然提起陛下?
還是不見吧,總覺得昔日的姐弟之情早已不如從前,漸行漸遠也是常态。
“不見了。”她搖搖頭。
成煦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阮阮身邊的人太多了,若隻有他一個人,隻有他可以依靠,才是人間樂事。
當晚阮阮服下一劑湯藥後,覺得味道與平常有些不同,又酸又苦。
李姑娘的表情也怪怪的,像是在刻意回避她的視線。
是夜,阮阮一直輾轉反側,不如之前好眠。
正糊裡糊塗地想着還是讓李姑娘多加點安神藥時,竟突然吐出一口血來。
地面冰涼,月華如水,她看着地上的鮮血,胸口的疼痛如幼年時那般,像是要撕裂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