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倚回了錦枕上,雖被她猜中了,但從陸平口中得了準信,還是有些驚。
裴清當然想将紀玉林和楊旭趕走,可是他這手筆也太......
永嘉道:“裴清他連楊家也樹敵?他圖什麼?”
陸平道:“楊閣老、鎮國公都是老臣,裴清是新貴,新舊之間自是要争的。殿下若是下嫁楊家,老臣的勢力又增一分,這不是裴清願見到的。”
永嘉撫着暖爐的手停了停。
到底是真心喜歡她,還是為了争權奪利,抑或兩者均有之?
又聽陸平道:“照奴婢看,裴清當是想推一位自己的人來做殿下的驸馬。他有探花郎的出身,又有禮部侍郎的官職,還有新貴清流的勢力,隻缺了同皇家的姻親。”
永嘉不禁噎了噎。
裴清是自己想當驸馬。
她試探道:“若隻是攀附皇親,他為何不認個義妹義女送到哪個王府裡,又或是自己娶個郡主,何必在本宮身上繞這麼多的彎?”
陸平笑道:“攀親是其次,要緊的是能在萬歲爺那兒說上話,說的話還能稱萬歲爺的心意。萬歲爺啊,最疼惜咱們長明宮。若是裴清在殿下的婚事上将萬歲爺哄得高興了,他不就更上一層了?”
“再一個麼,蕭家是裴清彈劾的,他那時機雖選得好,但還是毀了殿下您一樁婚,您和萬歲爺心裡都有着芥蒂。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是他的人娶了殿下,日子久了,殿下和萬歲爺都不會再怨他。”
永嘉不禁感慨地歎了口氣。
别人都當他舍不得放棄官職呢,卻沒想到他是自個兒想當驸馬的。
也不知日後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她随口道:“本宮記得他有二十好幾了,為什麼還未娶親?皇兄不給他賜個婚?”
陸平道:“照裴清自己的話說,幼時家裡找人算了一卦,說要二十五之後娶親才算穩當,否則有血光之災。奴婢想着他是等着機會攀高枝呢,剛剛殿下說得不錯,他日後該是娶個郡主什麼的。”
永嘉訝然笑了。
這種诓人的話,也隻有裴清能說得坦蕩。
陸平道:“那麼今日之事,殿下您看......”
永嘉颔首道:“本宮知道了。他再如何巴結本宮,也過不去蕭家那個坎不是?”
次日,她不知為何早早就醒了。醒來無事,隻好去文英殿。
皇子們還在蔡先生那兒讀書,時辰尚早,公主們都還未到。永嘉以為殿中會無人,走了進去卻見裴清已在座上。他垂首讀着一卷書,她稍一怔。
也不必來得這麼早吧?
永嘉輕咳了一聲,裴清才反應過來殿裡進了人,神情略茫然地擡頭。在望見她的一刹那,眉眼便彎了起來。他擱下狼毫筆,廣袖還半卷着,起身朝她作了一禮。
永嘉如今不好伸手打笑臉人,随和道:“裴大人還有如此不機警的時候。”
裴清笑道:“文英殿安靜,讀得進書。所以微臣下了早朝就來這兒讀書,一讀起書來,便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她順着話瞥了一眼桌案上擱着的書,不少地方都有圈點勾畫的痕迹。
倒是真在這兒讀書。
永嘉莞爾一笑:“裴大人日日要上早朝,下了早朝來文英殿講學,午後還要回禮部上職,已然是忙得很。如此繁忙,竟還能抽出手料理一些瑣事,真是叫本宮敬服。”
裴清本又去拿狼毫筆,手一時頓了,輕挑了眉。
“殿下知道了?”
永嘉道:“本宮可沒說是什麼瑣事。”
裴清了然一笑:“楊公子之事,是微臣安排的。”
他雲淡風輕地拾起了狼毫筆,在墨碟上順着筆尖,好一派閑适散漫之态。永嘉看得愣了,他如此正人君子的模樣,反倒是她像替楊家來逼問似的。
喂,明明是他暗地裡給人使絆子,他怎麼不心虛啊!
她入了座正欲說話,卻瞥見桌旁擺了一月白瓷瓶的海棠,花色粉紅嬌嫩,煞是奪目。
哪兒來的花?
永嘉疑惑了一下,沒多想,腦子裡仍舊盤算着剛剛那件事。裴清已繼續低頭看書,嘴角仍舊噙着笑。
“裴大人與楊家有嫌隙?”
裴清未擡頭:“從前偶爾有、偶爾沒有,但楊公子這事麼,微臣是迫不得已。”
他這話說得委屈,倒像是他做了虧心事被公之于衆了。
永嘉不禁好笑道:“有人逼你揭楊旭的短?”
裴清訝然擡起頭,作一副受傷的情狀:“微臣怎麼聽着,殿下像是替楊公子打抱不平呢?”
永嘉道:“本宮隻是對此事有幾分興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