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在我這裡受了很多委屈,多到我們應該分開的地步了。”
“什麼?”裴钰沒有明白,追問道,“什麼意思?”
“哥你讓良白哥哥受什麼委屈了?”
裴嘉垂着眼睫,吸了口煙,沒有過肺,緩慢吐出,然後看着空中漸漸淡薄的煙霧,像是在跟裴钰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大學畢業之後,我進了首都的分公司實習,他保研了,繼續讀書,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忙,忙到沒時間約會,我經常深夜才能下班,而他直接睡在實驗室裡……”
“但偶爾我們正好都有空的時候,還可以一起吃頓飯,窩在家裡看場電影。”
“但我在分公司鍛煉了一年,你大伯就讓我回海市來……”
然後裴嘉就跟程良白開始異地戀了。
現在裴嘉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根本找不到程良白的身影,他隻記得他的生活裡隻有無數等着他熟悉處理的工作,公司複雜的人際關系,還有裴業墨給他設的目标。
“你以為呢?”
“比起外面那些公子哥,你的确夠優秀夠出衆了,但要做裴家的繼承人,把瑞豐扛起來,扛在自己肩膀上,讓裴家的人都為你馬首是瞻,讓其他人都仰仗你的鼻息,你這樣,還不夠格——”
裴業墨瞧着跟自己眉眼極其相似的獨生子和繼承人,難得對裴嘉說話的語氣這麼重。
到了最後才拿出父親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裴嘉說。
“隻有你足夠優秀,真的讓我看進眼裡,我才能把裴家交給你……”
“所以,努力吧,嘉嘉。”
跟裴業墨談完話,走出辦公室的路上,裴嘉深深吸了口氣,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沒有掩飾自己的疲憊和無力,閉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後掏出手機給程良白發了條消息。
【裴嘉:周末别過來了,我沒時間。】
然後他沒有等程良白的回複,按滅了手機屏幕,大步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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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裴嘉不會記得的事情,程良白都記得。
時間最長的一次,裴嘉忙了三個月才有了兩天空閑的時間,讓程良白從首都飛到海市來找他。
但他們是在酒店見的面。
程良白進門,剛放下手上的行李箱,裴嘉就把他拉上了床。
裴嘉要留在海市不能走,但程良白上完學就可以回到海市,結束這樣的日子。
房間裡暧昧的味道還沒完全散去,被褥下面能感受到另外一具溫熱的身體。
程良白給躺在自己臂彎裡的裴嘉拉了拉被子,在來之前已經組織好語言,垂眸看着裴嘉的發頂,還有被劉海遮擋住的眼睛說。
“裴嘉,我的老師……”
程良白的導師希望他出國繼續深造,而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他要出國留學的話,他跟裴嘉的距離就不再是兩個小時的飛機了,程良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覺得有必要當面跟裴嘉談談。
他說完之後,輕聲問裴嘉道。
“你怎麼想?”
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沒有得到裴嘉的回答,然後才發現裴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
“這麼累嗎……”
程良白看着裴嘉眼底的青灰和疲憊的臉色,有些心疼地垂眸,抱緊自己的男朋友。
但是全獎留學,最好的教授的邀請,進入世界頂級研究所的機會,程良白沒有理由拒絕,而睡醒之後,知道了這些的裴嘉也不會讓程良白拒絕這樣的機會。
但是,裴嘉忙着接手公司,程良白要出國留學,隔着一片大洋的感情,程良白說可以接受,裴嘉說不能。
……
“所以,我跟他提了分手。”裴嘉撚滅馬上燃盡的香煙,像是結束一段感情那樣幹脆。
他看着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該作何表情的裴钰,對妹妹說話的語氣很溫柔。
“故事講完了。”
“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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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夏的周末,不冷不熱,天氣宜人。
程良白跟裴嘉驅車回到了東湖别墅。
比起十年前,程良白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樣子,這棟豪華的私人别墅從外觀看沒有絲毫變化。
從室内走到後花園。
“這裡好像沒什麼變化,都跟我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看見花園裡熱烈盛開的繡球,程良白的視線在碩大的花蕊上略過,轉頭笑着跟裴嘉說。
“是沒什麼變化……”
裴嘉符合他的話,話音未落,話鋒就一轉。
“也不是。”
“魚缸裡的魚已經換了一批了。”
“你看到的這些花也有不少是新栽的。”
程良白失笑,彎起眼睛,跟裴嘉牽着手逛了逛花園,很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感覺。
但是裴嘉還沒牽着他跟當年一樣,逛完整棟别墅,就有一位股東上門,說要裴嘉談談。
“你自己逛會兒,我很快回來。”裴嘉在他臉上印上一吻,這麼說道。
“好。”程良白點點頭,微笑地看着裴嘉轉身離開,然後自己站在走廊中間,看了看周圍的門,随意選了一個方向。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對裴嘉來說不算什麼麻煩事,剛好還了人家的人情。
送走那位股東之後,他扭頭問傭人。
“他現在在哪裡?”
身後的房門被人打開。
程良白坐在鋼琴前沒有回頭,手上随便彈了幾個音,才回頭看向裴嘉,笑着問道,“工作都處理完了?”
裴嘉點了下頭,看着程良白坐在鋼琴前的樣子,就像剛才聽到傭人說程先生在琴房彈鋼琴時,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會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