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也不覺得他敷衍,有一搭沒一搭說起别的事情,真嗣認真聽着,偶爾給些回應,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耳邊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它的主人似乎進入了夢鄉。
真嗣還是很清醒,為了睡覺窗簾被拉上了,他特地挑的位置最後還是看不到外面。但是也輪不到沮喪這個,盯着窗簾那道黑影,他又想起來今晚撞見那個身影。
心髒刺痛,好像又回到那片紅海,與自己對視的那隻眼眸的情緒太激烈,不想再看,于是伸手去扼住了對方的喉嚨——
手猛地甩出去卻抓了個空,真嗣盯着的那個窗簾動也不動。萬般思緒彙成一句低歎,在這片寂靜裡,他想起來了自己當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你真惡心。
睜開眼的時候大家都還沒醒,真嗣坐起身,緩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現在在合訓。他掃過那些仍在睡夢中的面容,心裡說不上的沉重。
今天本來想好好打,可是現在卻一點勁都沒有。還沒開打,他已經腦補出來自己一會的慘烈情況,歎了口氣,輕手輕腳離開了床榻出門洗漱。
“早。”已經有人在吃飯的地方了,真嗣并不知道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誰,忐忑也回了一句早,躲着目光拿了早餐就坐的遠遠的。
還會看見昨天那個人嗎?想到這他有些心慌,時不時望向進門的地方,可直到大部分人都來了又走,心中的期待也沒靈驗。
“真嗣什麼時候起的,我還以為我會是第一個醒的呢?”日向一進餐廳就張望着找到了真嗣,拿着早餐沖過來。
真嗣估摸着時間說了個數,得到非常震驚的一聲啊,然後就是疑惑,那怎麼這麼久還在吃早餐。
總不能說在蹲人吧。真嗣胡亂吃完剩下的,推脫說吃的有點慢,而且不知道能去幹什麼。
“真嗣無聊的話,可以去訓練館練球!”
日向沒多想,坦然接受了這個說法,并給這位合訓新手指明了方向。
真嗣道了謝,步伐沉重地離開了餐廳。路上都還忍不住在四處張望,可惜出現的隻有熟人和陌生人,好像昨晚看見那個又陌生又熟悉的人隻是幻想。
音駒是貓啊。他想起來日向和自己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怅惘起來——那個“明日香”就像薛定谔的貓一樣,樣子很像,性别又對不上,自己不能再見一次面親自聊聊,就永遠不知道是真是假。
失魂落魄的真嗣來到訓練館,怎麼也都集中不了精神。他和大家一樣,跟着教練說的熱身,又跟着候補隊友一起在台下看首發們比賽,跟着加油,跟着被罵安靜,身體在這裡,心卻不知道飄哪裡去了。
“加油啊真嗣,好好打!”不知道什麼時候,首發們的比賽都結束了,日向走下來,拍了拍真嗣,總算叫這個人回了半個魂。
“看你緊張的,碰見什麼鬼怪吃了魂嗎?”菅原一直在留心真嗣的狀态,要上場了,總算是忍不住戳戳他的額頭。
真嗣才不想辜負大家的信任呢,他深吸一口氣,認認真真道了歉,決定不能再想了,怎麼也先把眼前比賽打了。
然後他往球場一看,就看見對面正站着自己想了一早上那個人。
“什,什麼!”
真嗣吃驚地叫喚出聲,把菅原都吓了一跳,他順着真嗣的目光看過去,還以為在驚訝人種呢,微笑着解釋起來。
“在吃驚那個外國人嗎?好像和真嗣一樣,也是新加入的。不過别緊張……”
後半句真嗣已經聽不進去了,他仔細盯着對面的人,怎麼看都覺得和明日香很像,還這麼巧都是外國人。
可這是男子排球,明日香是女孩子,能上場就說明,最根本上就是不一樣的。
這麼說,隻是剛好長得像的人吧。
心裡那股勁一下子卸下來,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面對明日香,可是又想知道對方如今過的好不好。
沒了那塊石頭,真嗣現在徹底能回神打球了。可帶來的影響不是一下子能調整的,哨聲響起,他的狀态說不上糟糕,但絕不是特别好的那一檔,前半場幾乎是跟着隊友來,并沒能提起精力去主動得分。
澤村似乎看出來了,伸手喊了暫停,真嗣低着頭下場,接過對方遞的水卻沒敢擡頭。
原本以為會被責怪,可是肩上一暖,澤村隻是讓他别想太多,不用擔心輸赢,最主要是投入地去享受排球。
他聽着這些話,不由更覺得想東想西的自己太過分了,總是叫别人擔心。咬着下唇,真嗣用力點了點頭,總算調整回大半狀态。
比賽繼續。真嗣深吸一口氣,目光從烏野半場擴展到全場,他這才注意到對面那個“明日香”一直看着自己,對上眼的瞬間就露出挑釁的笑。
别笑的這麼像她。真嗣感覺到一股氣,哪怕對方确實是陌生人,他也因為這張臉而帶了些許任性,開始固執盯着對方,想要找機會。
一個高球,從對方後排被攔下,發到了“明日香”的手上。
真嗣看的非常清楚,在對方起跳瞬間同步跳躍,高舉着手試圖攔下這個球。
掌心碰到了球,真嗣松了口氣,正想一股勁攔下,但是那球的力度沒有絲毫受阻,硬生生壓着掌心繼續沖,最後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擦過去,落地得分了。
他擡頭有些倉皇,仰望着對上對面那雙藍色眼睛。
“笨蛋真嗣。”
對方壓着眼,陰沉沉的眼神破開時間地點,與紅海邊上的畫面重合,嘴裡每一個字都咬的特别清楚,落到他耳裡像一道驚雷。
“還是那麼沒用啊——”
他的瞳孔因為這句話猛地一縮,心跳好像跟着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