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叫真嗣始料不及，他睜大眼，被突然站定然後快步走向自己的明日香吓退了幾步。

“笨蛋真嗣，不僅一如既往的沒用，還一如既往的沒出息啊——”明日香已經走到面前，真嗣退無可退，背後抵上了牆，“你管它是不是真的，現在擁有的快樂就不是真的了嗎？還是說如果是假的，你面對的挫折痛苦就能一筆勾銷了？”

“今天的排球打的一塌糊塗，别和我說你一直盯着我全在顧着想這些了？”

“簡直像無理取鬧的黏人小孩——”

那張臉貼的太近，真嗣都能從對方的眼睛看見自己了，抗拒地側過臉想要逃開這般注視。

“不、我有在認真打……”他伸手擋住那雙眼睛，自己都沒發覺的咬牙切齒起來，“明明是明日香先說那些話我才看你……”

明日香卻好像已經看穿了真嗣心裡想的一切，露出輕蔑的笑，退開了身位，還拽下來那隻擋住對視的手。

“因為不理你還逃了晚訓找上來，你在依賴我嗎？”

這些話像針紮一樣，把真嗣本就不滿的情緒戳爆了，他咬着嘴唇，想要反駁但又被明日香搶先打斷了。

“至于排球，因為得到稱贊，所以才繼續的吧——和以前比起來沒有絲毫長進，隻是做着滿足别人期待的事情罷了。”

一如既往的刻薄。毋庸置疑眼前的就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明日香本人。真嗣氣的發抖，轉回頭看向明日香：“别說的好像很了解我。沒有人要求我打排球，我是自己想要打的。”

“擔心一切都是假的，不是證明一直以來根本沒能融入現在的生活嗎？排球隻不過是一個借口吧？”明日香并不意外真嗣會否認，他不以為意地點破這些話語裡的漏洞，“别狡辯了，和從前那個膽小鬼相比沒什麼不同——真要是有長進，比起擔心什麼夢不夢的，去老老實實訓練，好好反思今天打成這樣對不對得起隊友吧？”

這倒是叫真嗣無話可說了。他今天确實打的不怎麼樣，即使對面不是明日香，自己也沒底氣能保證打的更好。

而且确實也是顧着自己的煩惱，連賽後複盤、晚間訓練都沒好好參與。

看真嗣不出聲了，明日香知道自己說到點上，态度也緩和下來。他拿出手機，說差不多要去訓練了，索要起真嗣的聯系方式。

真嗣本來還在生悶氣，對方這态度反轉的突然，一時又無所适從起來。但明日香的要求非常合理，他又不可能因為任性真的拒絕，盯了那發亮屏幕好半天，才不情不願接過來打上号碼。

加上好友，明日香便非常熟練地發過來一個打招呼的表情，好像兩個人剛剛的争吵不存在一樣。真嗣看看明日香又看看聊天框，心裡那股悶氣忽然就消了，動動手指保存了那個表情，然後給發了回去。

他點開明日香的頭像，掃過個人介紹的部分，後知後覺問了另一個非常在意的事情：“……你怎麼變成男生了？”

“因為是你的夢啊，看來真嗣覺得我不是女孩子會更好呢～”明日香不看真嗣，目光落在手機上，手指還在不停地敲敲打打，好像在回消息。

真嗣抿着嘴，知道這是明日香又在陰陽怪氣自己，沒接茬。

看他不說話，明日香擡眼看過來，心滿意足收下他吃癟的表情，總算開口解釋。

“世界重塑了。又因為人們渴望重來的願望太強烈，所以回到了一切異變的節點，走向了另一個未來。”

“那會我們都還沒出生呢，有點小變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概率。”

真嗣不知道明日香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但自己好奇的眼神剛剛看過去就被躲開，也清楚不會再有更多的補充了，隻好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那明日香還有碰到過别人嗎？”真嗣想了想，追問起其他問題。

明日香卻好像已經徹底耐心耗盡，他搖了搖手機，表示拒絕回答：“黑尾找我回去了，走了。有事線上聯系。”

他甚至沒給真嗣反應時間，頭也不回就步伐匆匆地離開了露台。

回到一個人的寂靜，因為和明日香交談帶來的安全感也就消失的一幹二淨了。真嗣回憶起剛剛的對話，覺得煩惱隻是被轉移并沒有消失，胸口還是沉甸甸的。

明日香歸隊的很輕松，自己那被壓制的愧疚卻是層層翻湧上來，壓的人喘不過氣了。

一會回去，該怎麼面對被自己承諾要好好打卻辜負的隊友呢？

離開露台的那一刻，明日香的肩膀就垮下來。黑尾确實問了他在哪，但其實并沒有催促歸隊，隻是自己借此逃避和真嗣的對話罷了。

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真嗣的問題。

别人，他們都清楚這個别人能指代的對象包括誰。越是這樣反而越說不出口，而且已經開始因為這個問題感到不滿起來。

也撒了謊。性别變化根本不是因為概率這種東西，而是和時間倒流世界重塑一樣，飽含了個人強烈心願的結果。

已經是新的世界了，想要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想要和說着“已經是大人”了而拉開衣襟的自己徹底告别。

當初被掐着脖子躺着的自己，對上那張猙獰的臉想的是，如果我是男生，你還會對這樣的我做出那些事來嗎？

你真惡心。

想要痛斥的何止是碇真嗣呢？

于是在新世界睜開眼，看見鏡中自己的那一刻，明日香明白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