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過後,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與你相見。
“真嗣?”薰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真嗣下意識應答,他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地上,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薰正撐着手看他,注意到他的視線,便微笑着,朝他反問起來。
“那麼,真嗣開心嗎?”
真嗣一時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剛剛自己明明還在薰家,怎麼兩個人一眨眼到了這裡。幾乎是下意識,他轉回腦袋,把殘破樓屋外曲折的星河盡收眼底。
“我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與你相遇吧。”他想起來剛剛薰和“他”說的話,随之湧入腦海的,是更早的記憶,比如第三次沖擊後的世界。
他幾乎是馬上驚恐起來,胃部泛酸,想要幹嘔,卻渾身無法動彈。薰好像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微眯起眼,然後薰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
“真嗣,如果已經擁有幸福,就不要沉浸在噩夢了。”
言語落下,他的意識模糊起來,好像浮空了,視線從軀殼掙脫。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經曆這種感覺,這一次他很快适應這股眩暈感,然後看見薰對面發愣的自己。
“真嗣”搖了搖頭,目光穿過真嗣,一動不動挂在天邊。
“如果這一切真的隻是夢就好了。”
這一聲過後,四周的景色都翻湧着變化,好似按下加速鍵一樣,真嗣不遠不近跟着“真嗣”,快進到了那巨大慘白的軀殼外那一架緩緩下落的十三号機裡。
薰還在和“真嗣”說着沒關系的,真嗣卻感到心底漫上一股惡寒,對接下來的事情未仆先知地畏懼起來。
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無助地敲打着玻璃,可是沒有人看得見他,哪怕是他自己。
于是一切就這麼在面前發生了。
“對不起,這不是你想要的幸福。”
“……”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真嗣。”
“薰——”
伴随着嘶啞的低叫,“真嗣”的額頭抵在了玻璃上,透明堅硬的屏障已經被猩紅一片模糊了,他怎麼努力捶打也看不見方才還在對着自己微笑的臉。
而半步之外,真嗣瞳孔顫抖,完全沒能理解這轉瞬即逝的畫面。
這是我嗎?這是原本會發生的事情嗎?
這一切都這麼真實,比起來,反而是記憶中打排球的日子太過美好,像是一場虛夢。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現在的自己,到底算什麼呢?
“不是說,這是一個沒有使徒的世界嗎,薰……”他不忍再看,蜷縮起并不存在的身體,喃喃自語着。
“真嗣。”
又有人在喊他,不安感像毒蛇一樣纏上他的脖子,快要叫他窒息。
這次他卻不想再回答了。誰知道這一次睜開眼,又會發生什麼呢?
“真嗣。”
那個呼喊他的聲音沒得到回應也不放棄,極有耐心地又說一次。
薰的聲音,真嗣聽得出來,可他不想冒風險,萬一薰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真嗣…”
“别喊了!”真嗣的耐心先耗盡,他憤恨起來,想要把可能存在的毒蛇拍開,卻是一動就揮空,肘進一大片柔軟的被子。
眼睜開的忽然,他有些發懵,雖然四周還是陌生,但這次他一眼就能夠猜出來,這大概是薰的房間。房間的主人正站着床邊,略顯驚訝地把他剛剛的動靜看完了。
“做噩夢了嗎,真嗣?”
真嗣眨了眨眼,剛剛那些激烈的情緒全都跟着這句話消失了,像夢般睡醒就模糊,隻留下心底空落落一片。
他又去看喊醒自己的人。窗邊的陽光照進來,把房間每一寸都照的亮堂,薰就這樣逆着光站在床邊看他,發絲染的發光發亮。
是噩夢吧?
下意識跟着薰的發問去思考了,無言自問冒出來後,他卻莫名感到畏懼起來,要伸手擋住眼前的一切。
手背抵上眼睛,冰涼涼的。
他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