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書玥做完今天的作業,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教室裡,那抹沒了往日意氣風發,肆意灑脫的背影,一直萦繞在她腦子裡。
加思喻跟她說,之前也有老師為這找顧臨談過,但都沒有今天這樣疾言厲色。
也是,整個年級的前幾名,甚至是前十,都算得上老師的心尖寵,他理科成績那麼好,隻有受表揚的份,哪兒遭過此番批評。
任誰挨了訓,都難再有好心情。
想到這兒,書玥拿起手機,點開貓咪頭像,又停下。
說什麼?
怎麼說合适?
想了老半天,手機被放回原位。
無意中,她餘光一瞥,語文課本敞在桌上,書後的光碟進入視線。
靈光一現,有了。
翌日一早,滿是烏雲的天空飄起濛濛細雨,雨勢不大,風聲卻呼呼作響。
書玥兩手撐傘,仍舊擋不住吹斜的傘面傾向旁人,她連道兩聲:“對不起。”
沒想到,這一碰,那人直接不走了。
秋風寒涼,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書玥将傘面擡高,看見頭頂沖鋒衣黑帽,額前發絲已落滿水珠的顧臨。
“你怎麼沒帶傘?”
話還在說着,傘柄往他那邊靠過去。
顧臨瞥了眼蔥白纖細的雙手,擡手靠近,“給我吧!”
冷風陣陣襲來,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書玥把傘遞了過去。
顧臨單手接過,兩人并排走上高聳的台階。
冰涼的手剛一插進校服口袋,書玥摸到了U盤,她掏出來遞給右邊的人,“這個給你。”
顧臨朝她攤開掌心,“什麼?”
“文言文的朗讀音頻,你試着多聽聽,應該有用。”
“你從哪兒找來的?”
“課本後的光碟裡。”
昨晚,書玥看了裡面的内容,不僅有音頻,還有講解視頻,她聽了一會兒《陳情表》,聲音清晰,聽感也很舒服。
他不願張嘴幹巴巴地背誦,那就用耳朵聽,聽得多了,總能記住。
顧臨把貼着哆啦A夢的U盤攥在手心,低聲問:“你什麼時候弄的?”
“昨天晚上。”
昨天下午他剛挨批,她晚上就弄好了。
烏雲滿天,清冷的雨幕中,壓在他心頭整晚未消的怅然,瞬時,一掃而空。
潮濕的眉眼染上笑意,顧臨再次出聲:“你特意給我弄的?”
擱在口袋裡的雙手猛地收緊,書玥低低地應了聲“嗯。”
沒什麼好隐瞞的,她實話實說而已。
忽地,雨勢越來越大,酣暢淋漓地宣洩在天藍色的傘面上,此時,兩人剛好登上最後一層台階。
顧臨停下腳步,轉身正對她,清澈的嗓音在淩亂的雨聲中尤為沉靜,“你為什麼要幫我?”
為什麼?
書玥沒認真想過。
也許是見不得星光熠熠的人遭受一丁點兒的黯淡,又或許是借此機會來還他人情。
究竟哪個原因多一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書玥擡眸,眼前高大的身形為她擋住迎面撲來的冷風冷雨,這一刻,她的身心皆是平靜的,溫暖的。
“你幫了我那麼多次,我也該回謝你了。”
眸光清如水波,顧臨從她的眼裡,窺探不到一絲波瀾。
僅僅隻是,答謝他的幫忙嗎?
笑意微斂,顧臨收起心思,半開玩笑地問:“你就不怕我搶了你年級第一的寶座?”
眉眼彎彎,書玥笑着真誠:
“我期待,你與我平起平坐。”
不是宣戰,卻勝似宣戰。
那天之後,顧臨把U盤裡的音頻全部傳到手機裡,課間聽,上學放學路上騎車聽,躺床上聽,就連晚上做夢,他都能嘀咕出一兩句。
賀子煜以為他又在“裝逼”,拿來耳機一聽,疑惑地問:“你怎麼搞到這東西的?”
顧臨看了眼他桌前的背影,“别人給的。”
賀子煜戴着耳機靜靜地聽了會兒,欣喜道:“你還真别說,聽這玩意兒,比幹巴巴地死記硬背強多了。”
顧臨笑了笑,确實挺管用的。
他隻聽了一天,就差不多能默寫出《陳情表》的三分之二,比起之前的深惡痛絕,現在可輕松許多。
賀子煜摘下耳機,随口一說:“你給我也傳一份吧!”
“書後有碟片,自己去找。”顧臨拿過耳機,翻着語文書,戴上繼續聽。
“嘿,顧暖男,你這行為就不暖了啊!作為好兄弟,你說說,有什麼好東西我沒給你分享過……”
書玥正做着題,恰好聽到賀子煜的自言自語,沒忍住笑了。
顧暖男?
他又得了一個新鮮的稱呼。
過了幾天,孟婷把顧臨叫去辦公室。
人剛一出門,書玥便聽見加思喻問:“他會不會再被訓一頓?”
“應該不會。”
這段時間,總見他塞着耳機,手裡也經常拿着語文書在翻看,加上他的智商,不成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飛來一個紙團,精準地落到書玥面前,她拆開一看:
你幫了我大忙,想要我怎麼感謝?
看這情況,他非但沒被批,還有可能被表揚了。
書玥笑了笑,提筆寫下:不需要
想了想,她又加一句:繼續加油!
寫完後,她瞄了眼坐在講台上的樊蓉,左手向後伸去,指尖輕觸,紙條被人抽走。
到此,她以為兩人的對話結束了。
沒一會兒,書玥後背被人輕輕一拍,她攤着掌心去接,再一看,頓時欣喜萬分,立馬回他:
我要!
一旁,加思喻窺見兩人的小動作,戳了戳她胳膊,小聲問:“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書玥壓低身子,悄聲歡快地說:“顧臨說要帶‘公主’出來。”
“公主”就是他頭像裡那隻可愛到爆炸的布偶貓,這個名字,太貼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