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的話聲，裹挾着乞求的氣息，她很難再次拒絕。

書玥走到一邊，抱着書包，任由顧臨将她的“家”搬走，與他的并排相連。

換座後的第二天，每個科任老師望着教室裡全新的布局，都會說上一兩句：“今兒怎麼有不一樣的感覺，你們換座位了？這麼瞧着，我有點兒不适應……”

數學李老頭望着右後方的角落，不解地問：“你們班主任怎麼想的？竟把年級前二安排做同桌，這不純屬資源浪費嗎？”

确實，很多老師會把學習好的人調開坐，目的是想讓他們幫助更多的同學。

樊蓉想法不一樣，她在換座位之前就說：“我給每個人自由選擇同桌的權利，但你們在上課時不許交頭接耳，不能破壞課堂紀律，一旦有老師跟我說你們紀律不行，我立馬調座位，你們也别怪我不給你們留任何情面。”

“老師，我們班主任非常民主，座位是我們自己選的。”

“我們班就要獨領風騷，讓其他班的人都流口水吧！”

“兩學霸坐一起，我們問個題都不用多跑路，賊省事了。”

“老師你站講台上，有沒有賞心悅目的感覺？”

班裡隻有三十個學生，教室後有小一半兒都空着，人站講台上，一眼完全可以望到最後一排。

李老頭倚着講桌，笑着點頭，“還别說，感觀非常不錯，挺養眼的。”

“哦~~~”

“好了，笑歸笑，鬧歸鬧，現在開始上課。”

此時，“養眼”二人組合，書玥擡手撐着額頭，擋住熱意上頭的臉頰，哭笑不得。

旁邊，旋轉的筆落于指尖，顧臨偏頭看她，棱角分明的輪廓映在初升的朝陽裡，有柔和缱绻的笑意。

學生時代，大多數人最害怕的莫過于請家長，或是家長會，輕則言語批評、面壁思過，重則竹筍炒肉，混合雙打。

周三英語課下，樊蓉通知：“本周五下午，全校各年級各班級召開家長會，原則上，不允許任何一位家長缺席，如有非常特殊的情況，請務必提前給我打電話……”

書玥一想，楊夕在那個時間段沒有課，應該不忙，如果她臨時需要上課的話，還可以讓姥姥來開家長會。

“老班換座位真及時，我要是還跟顧臨坐一起，等開完家長會，我媽指不定怎麼削我。”賀子煜拍拍胸口，寬慰自己。

他的名次比月考有進步，但還在二十名往後，和顧臨一比，差距屬實太大。

徐湛冷笑一聲：“你跟我坐一塊兒，難道阿姨就能誇你？”

“對比不明顯，傷害就沒那麼大。”

徐湛一改往日的好脾氣，“閉嘴吧你。”

聽着他們瞎扯，書玥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忘了是一年級還是二年級的期末考試，她語文和數學雙雙不及格，成績排在全班倒數幾名。

楊夕在開完家長會後，不但沒批評她，反而安慰她，“這次考得不好，沒有關系，你下次繼續努力，隻要有進步就行。”

還記得當時，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自我指責道：“我怎麼這麼笨啊！什麼都不會，都是錯的……”

“小玥玥，你一個人笑什麼呢？說來我也樂樂。”加思喻趴在她書上，笑眯眯地問。

書玥把剛才所想之事，同她講一遍。

加思喻很驚訝，“咱兩初一剛認識那會兒，你成績就很好，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從小優秀到大的‘好孩子’。”

書玥笑着搖頭，“不是的。”

她能有現在的成績，離不開父母的陪伴和鼓勵。

她也一直慶幸，自己能有一個美滿有愛的家庭，從小可以在父母的愛護下長大。

即便現在，她隻有楊夕一個，依舊感到幸福。

擰杯蓋的手停住，顧臨順着加思喻的話打探：“你小時候，還什麼樣？”

加思喻傲嬌地說：“小玥玥再怎麼樣，也沒有你這個‘小霸王’——”

“思喻！”

“小霸王”三個字一蹦出來，書玥連忙出聲阻止，但為時已晚。

刹那間，周遭的氛圍比暴風雨來之前的海面還要平靜。

良久，空氣中響起冷飕飕的一聲：“什麼玩意兒？”

耳畔低冷肅寒的聲音，令書玥頭皮發麻。

加思喻偷瞟一眼眉頭緊鎖，寒氣逼人的顧臨，撒腿就跑，“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書玥歎口氣，默默閉上眼睛。

掩耳盜鈴的故事，隻有掩耳的人在自欺欺人。

賀子煜狂拍桌子，哈哈大笑道：“顧臨你到底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才讓她兩喊你‘小霸王’？”

徐湛依着兩人的反應，很快就猜出“小霸王”一名的由來，忍不住嘲笑道：“你也有今天啊！”

“你知道啊！快給我透露透露。”

徐湛娓娓道來：“話說四年前，13歲的顧某人，見人家小姑娘長得靈動可人……”

不到兩米距離，那頭熱火朝天，這邊，死氣沉沉。

書玥餘光一瞥，顧臨将杯蓋擰得死死的，“咚”一聲，她也跟着抖了一下。

敵不動，我不動，是為上策。

顧臨握緊杯子，視線一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咱兩坐一起才第二天，你這火——”

“燒得有點兒猛啊！”

尾音上揚，聽着比剛才那句感覺好多了。

書玥垂着腦袋，聲音比蜜蜂還低，“就這一把，再沒了。”

顧臨被她這軟聲軟語，氣笑了。

得虧自己對她隻做過這一件不光彩的事，不然，漫漫前路，還不知有多少驚心動魄在等着他。

“火燒完了，咱兩來談談賠償的事。”

書玥跟不上他的腦回路，悶悶地問：“賠償什麼？”

“名譽損失。”

“你名譽哪兒受損了？”

自己沒找他要精神損失費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倒好，竟還主動提這茬。

背靠座椅，修長的指尖敲打着桌子，顧臨朝她那邊揚起下颌，笑得滿臉促狹，“喏，我在他兩眼裡的形象一落千丈，你不得負責？再說，你都給我貼上‘小霸王’的标簽了，我不索要點兒什麼，怎麼能對得起這個稱呼？”

“小霸王”三個字，被他壓得很重，仿佛在提醒她：

你看，這是你給我起的外号，現在我隻不過坐實而已。

書玥嘗試最後的掙紮，“就一稱呼而已，而且還是我四年前不懂事的時候瞎起的，你有必要在意嗎？”

“嗯。”

盡管隻有短短一個字，卻包含了不少傲氣。

終究是自己理虧，事已至此，她願意承擔後果。

“你想要我怎麼賠償？”

“先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