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羞赧的臉龐,“我操!”
許楓橋就像被仙人撫頂,霎那間自天靈蓋竄過一股難以言說的激靈。文人就是喜歡彎彎繞啊!有什麼話不直說,原來盧蕤對我也有意思啊!
不對,為什麼要說也……那至少說明他不用看盧蕤結婚成家琴瑟靜好了!萬幸!
許楓橋竊喜,蜷在被窩裡,順手提拉起毛毯子。一旦突破這層界限,他就開始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重逢該怎麼辦呢?啊呀盧蕤心裡肯定覺得,他不喜歡文人,所以才不敢點破!
都怪三娘,一見面就提他不喜歡文人!許楓橋在心裡偷偷怪罪起來。
那要怎麼才能見到盧蕤?總不能讓厲白楊一直跑腿吧?算算時間,厲白楊也該回來了,快馬加鞭,應該很快……
許楓橋睡着了,在夢裡,回到了十三年前的相州。
他以大人的身形,站在兩列急行軍的隊伍中,刀槍劍戟穿身而過卻不能損耗他半分,整個人如靈魂般漂浮着。
那是一棵楓樹,旁邊正是漳河上的不知名小橋。紅楓葉落滿溝渠,陽光灑在水面上,細碎的鎏金潺潺流動,也是他名字的來由。
行軍路旁,有兩個年長之人,他們身後跟着兩個小孩。
一個小孩長得稍微高些,倔強地挑着眉,身後的小木劍别在腰帶下,腰杆跟木劍一樣直,雙手叉腰。他直勾勾看着另一個怯懦的小孩……
另一個小孩眉目高挑,丹鳳眼吊梢眉,支支吾吾不出聲,最終在兩個大人的撮合下,怯生生伸出手,“你……你好。”
高小孩噘着嘴,不情不願伸出手。
莫度飛充作和事佬,“不生氣啦,莫将軍告訴你,以後再也不會有了。”轉而怒目朝向自己身後的小孩,“再有下次打你的手心!”
“不就是戳破一張紙嘛,哭哭哭,就知道哭。”許楓橋嘟囔着,“我賠你就是了。”
小孩眼眶紅潤,跟前玄衣雀羽的男子似笑非笑,“莫将軍,确實不會有下次了,我不會讓小蘆葦再接近這種無端惹事的人。”
小蘆葦?許楓橋瞪大了眼,他……他他他,他們在十三年前就認識了?
畫面頃刻間灰飛煙滅,下一刻出現在一個滿牆淩霄花的小院。
“小蘆葦”鬼鬼祟祟,拿起“小橋”的木劍,用刀刻着些什麼。
小橋走了過來,雙臂抱胸,“你幹什麼呢!”
“我……”小蘆葦解釋,“我最近在練習刀功,想給你雕個楓葉,你的名字裡不是有‘楓’字嘛,很好聽的名字。”
許楓橋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原來他們這麼早就認識了?可能是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沒有形成穩定的記憶,再加上分離之後,二人又各自認識了很多人,早就不把當初的際遇放在心上。
他們心照不宣地,全都忘了。
“走了,小蘆葦。”
還沒雕刻完,小蘆葦就放下刻刀,跟着門口喚自己的玄衣雀羽的男子離開了。
“你要去哪兒?”
小蘆葦頭也不回,沒有答他。
許楓橋伸出手去,緊接着景物又變了,高門朱戶,一家人和睦融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隻有薔薇花架旁不敢走出來的小蘆葦。
草長莺飛,這家的兩個兄弟玩蛐蛐兒。小蘆葦湊上來,一把被推開,白淨的衣衫瞬間染了塵泥,小臉蛋茫然無措,手撐着地。
“你不是喜歡看書嘛,還喜歡做五顔六色的紙,玩什麼蛐蛐兒?”
“就是!”
個高的也就是剛剛推倒小蘆葦的那人趾高氣昂,揮起拳頭,“每天就知道在父親面前亂晃惹得父親說我們,看我不……”
“算了算了,阿兄。他狡詐得很,要是偷偷報複,咱們防不住。”
小蘆葦沒有哭,等兩個人走遠後,嘴裡喃喃道:“客叔叔,阿娘,你們都不要我了……”他望着自己細長白皙的雙手,指腹處早已有了老繭,“沒人要我,不會有人要我的……”
許楓橋沖上前去,然而他手裡也什麼都沒有,索性一股腦兒把薔薇花架上的花扯了下來,手裡鮮血絲絲滲出來,“喏,你不是喜歡做亂七八糟的紙嘛,薔薇花的顔色應該挺好看的。你還想玩蛐蛐兒?”
小蘆葦點點頭,“可是我不應該玩那些,我應該拿這些時間來看書。”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他彈了小蘆葦一個腦瓜崩,“要勞逸結合,少看一會兒又不礙事!”
小蘆葦噗嗤笑出聲,“可是不看書就考不上進士了呀,考不上進士,就更沒人要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