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隻是,陸修羽駁回了姚霁青返回的意圖,盧蕤作為燕王府的谘議參軍,也無必要回去——回去就是找陸修羽,人家又不在,回去幹嘛?
看來晉陽這次将會成為風雲彙聚之地,盧蕤的直覺發揮作用,他總感覺,會有一場大風波在前面等着他們。
隻是,陸修羽為何會突然脫離燕王府?是想去京師找段聞野?盧蕤搖了搖頭,這倆人水火不容,見面恨不得吵個三兩天。算起來……他倆也是淨林書院的,按年紀該叫一聲前輩。萬象元年進士科第一,那年的榜,可謂是龍争虎鬥,大都顯身揚名,除了陸修羽。
許是升官,也未可知。很多人在铨選失敗或者籍籍無名後,會選擇去擔任幕僚,進而入朝為官,想來陸修羽當年跟着燕王,做王府二把手,也是如此。
許楓橋推門而入,“阿蕤,我要小憩一會兒,要是有人找我,就說我跑馬去了。”
盧蕤還沒回答,許楓橋就裹着毯子躺下,“我一會兒要是醒不過來,你就叫我的名字,搖醒我。”
“你這是……”
“我要是醒來,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盧蕤想着,他這麼做一定有道理。于是搬過來一個軟凳握着他的手,自己坐了上去,“你好好睡一覺,我在呢。”
許楓橋抿了抿嘴,撫着盧蕤的臉頰,指肚拂過下颌角,戀戀不舍收了手,“嗯。”
很快,呼吸聲均勻,許楓橋沉沉睡去。
這是哪兒?
一片混沌,隻有香爐。遊絲漸漸彙聚,勾勒出晉陽城牆和街道,和來來往往的百姓、流民。
這種親身經曆,要比說出來的故事更動人——也是許楓橋選擇用“惜往日”而不是聽周慈儉叙述的理由。
如百川歸海,百姓聚攏在一處粥棚。施粥之人,看着裝,有青有綠,很可能是晉陽府衙的官員,最中間的朱袍氣度從容雍雅,負手而立,來回走動,查看屬下的工作。
應該就是張又玄了。
這時候的張又玄,慈和儒雅,手捋前須,翩翩然一個悲憫君子。
“府君,”旁邊有個打雜的小吏,“咱們花這麼多糧食接濟流民,吃力不讨好,我媳婦還等着這個月發米呢。”
“胡鬧!救濟難民,是大功德之舉,官府不會欠你俸米的。”張又玄語氣淩厲,不容許任何人質疑自己的決定,“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小吏撇了撇嘴,又帶着幾個同僚搬米去了。
光看這副模樣,還真以為這人是個大好人,很難和之後窮途末路、倒行逆施的張又玄扯上關系。
“府君。”盧元禮一襲白衣前來,施施然行了個禮,“您是為了糧食焦頭爛額?”
張又玄身子略微後傾,打量着這人,“你是?”
“在下幽州盧元禮,探友途中,路過晉陽。”
“範陽盧氏?你該不會現在還是個白身吧。”張又玄問,“你的年紀和宗族,不應該還隻是個白身。”
“啊……之前有過的,後來因為犯事,被撤職了,現在勉強靠幾畝地過活。”盧元禮不自然地藏着胳膊肘後的補丁,“我有法子,能解府君燃眉之急。”
“你有什麼法子,不如說說看。”
“府君不是缺糧麼?現在算起來,藏糧最多的,一是豪族,二是寺廟。逼着豪族交糧,隻能動刀動槍,而且很多豪族子弟都在官府擔任各色雜役,混口飯吃,讓他們割自己腿肉總是困難。因此,我們隻能對寺廟動手。”
“你是想……逼那些和尚交糧?”
盧元禮颔首,“寺廟獨成一體,有自己的莊園和營收,還負擔了衆人的信仰。無論道德還是産業,都當仁不讓。不過,咱們也不應該逮着寺廟可勁兒薅,關于豪族,我也有辦法……”
“你先說說,我該怎麼從寺廟手裡搶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