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你在,我出去也放心。”許楓橋心情平定。
驟雨初歇,昨夜雨打梨花,今朝風和日麗。
盧蕤抱住了許楓橋的腰,唇齒相依深深一吻,将自己潛藏了很久的愛戀盡數展于人前,他已經習慣了和許楓橋肢體接觸,在昨晚的肆意愉悅後更甚。
若是他們能挪出目光,或許能透過竹簾看見庭中梨樹幹被裴顗深深沒入的手指劃出數道痕。
裴顗之前還能自欺欺人,說不定是許楓橋誘引,又說不定是許楓橋次次主動,他的盧蕤不會俯首塵世,喜歡上如此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微末之人。
我和你才應該是一對!
于是,裴顗掩藏了很久的想法此刻占據上風,在那個吻裡,漸成燎原業火,要将他的溫潤理智識大體燒得渣都不剩。
裴顗眼皮直跳,胸膛劇烈起伏,全然沒意識到樹幹被他搖晃得落下一片花雨,他咬着嘴唇,快要咬出血來,手臂青筋凸起,結痂的瘡疤隐隐作痛。
老天,真是愛開玩笑。
裴顗冷笑一聲,默默走出了院子。
讓我河東裴氏兒郎求一個刀環上人?這晉陽城,我為何守不得?
次日,天剛明,薄霧霏微,籠罩着晉地山川。
槐柳抽芽,綠影蔥茏,晉陽城樓下,許楓橋帶着神武軍故舊北征,餞行地設在此處。
裴峥帶着府衙班子裡的人來送行。其實裴府君心裡想什麼,大家夥兒心照不宣都明了。客套一番後,府衙的人就回去了,晉陽這邊的人,隻剩封蘭桡和盧蕤。
“師兄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嫂……咳咳,盧先生的。”封蘭桡心想她怎麼就跟許楓橋學壞了,真是嘴沒個把門的。
“小心那個裴顗。”許楓橋自從鬧掰後,連字也不叫了,直接連名帶姓,“他觊觎你家盧先生很久很久了,我一不在他肯定會動手動腳。”
封蘭桡拍着胸脯,“你放心吧,他要是敢,我給你把他揍趴下。雖然你出身和風度都比不上裴顗但是……”
許楓橋臉色變得很難看,铠甲也凜冽生光。
“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哥!我最厲害的哥!我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你放心吧!”
厲白楊一把鼻涕一把淚:“三娘啊,你可一定要照顧好盧先生啊——死老姚你拉我幹什麼!”
姚霁青拖着厲白楊走出去好遠,和神武軍一幹人等會和,“别他媽丢人現眼了!”
封蘭桡捂嘴偷笑,她其實是不擔心的,師兄什麼性格她再清楚不過,留在原地束手束腳還得受那酸腐文人的氣,出去了反而如蛟龍入大海,再也不用隐介藏形,直接興雲吐霧。
許楓橋凝視盧蕤,封蘭桡知趣地扭頭便走。
蕭飒還想挽留,終是徒勞無功,隻能看見心上人潇灑地朝身後揮了揮手,而他卻得不到獨一份的再見。
城門下,舒自心等待封蘭桡已久,兩個人打打罵罵,舒自心被捶了好幾拳都不還手,兩人鬥嘴的内容無非是關于帶兵練兵的,在拱形城門洞下,回聲無比清晰傳入蕭飒耳中。
蕭飒灰溜溜地去找厲白楊了。
原地隻剩下盧許二人。
盧蕤破天荒地帶着洗玉浮珠出來了,抱在懷裡,“許帥,昨日我翻閱琴譜,找到一首古琴曲,特此為你餞行。”
許楓橋回頭看神武軍,衆人還在清點,估計還得等會兒,聽一阕琴曲,也算不得耽誤時間,“好啊。”
盧蕤去了琴包,盤腿而坐,将琴放止膝上。
琴聲穿越莽莽塵煙和曠野林海,凜冽清脆,铮铮有聲。
許楓橋很少聽琴曲,但《廣陵散》還是知道的——因為《廣陵散》裡,有殺伐之氣。
原本《廣陵散》的故事,是刺客聶政為父報仇,學琴十年,終于在侍奉君王之時,一擊即中,報得父仇。
但聶政最後毀容而死。
壓迫,複仇,蟄伏,血淚,交織在低沉的琴音間。
這個調式沒有那日盧蕤彈的風花雪月文人雅意,像是怒吼的虎狼被狠狠踩着後頸,獠牙黏着血水,通紅眼眶裡血絲遍布,陰狠而又不甘地等着反擊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