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
山南山北雪晴,千裡萬裡月明。
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是長安,還是祖籍之地的涼州?還是守了大半輩子的燕山?
這時一陣風掠過山川,在白楊樹林裡掀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助長火勢。熊熊烈火下,木柱畢畢剝剝響着,漸漸包圍了李齊光,是以他的視角下,天際還有些發紅。
熱浪裹挾着死亡逼近,李齊光想起那首詩——
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
思還故裡闾,欲歸道無因。
想回故鄉,又能怎麼辦呢?隻能跂而望之,騙自己能一葦以航?
李齊光手撐着欄杆,任由火舌灼燒着自己,周圍人的呼喊入不了他的耳,更無人敢登上望樓。他舉杯朝着長安的方向,飲盡杯中酒,遽爾潇灑一抛。
“生雖可樂,死必不傷。何為眷念,魂歸故鄉。”
身影被火海吞噬,身軀是心之形役,說不定死了更好,魂魄無拘無束,勞碌算計了一輩子,死後他就不是燕王了。
也許能如飄蓬一般,回到心心念念的故鄉。
臨近端午,淨林書院的艾草熏了起來,滿院的艾香,熏得許楓橋鼻子有些不适,早早就醒了過來。
他卷起竹簾,衣裳半敞,頭發零散。來京師原本受了“漁陽王”的印绶,在京城靠近皇城的坊曲有一所賜宅,無奈盧蕤不願意住進去,隻想來淨林書院待着。
漁陽王,封地就在幽州,有實在的千戶食邑,每年都能收上來不少錢糧。回京那幾天,皇帝看見許楓橋,忍不住向周圍的官員稱贊,說國朝能出如此悍将,何愁邊患不平。又說盧蕤和許楓橋一文一武,共定河山,是國朝連璧,甚至被一旁的史官記下來了。
人的名樹的影,最近應酬也多了起來,許楓橋拒了不少,即便如此卻還是無法徹底做到閉門謝客。
然而許楓橋知道,人還是得有自知之明的,别人叫你一句殿下,别真把自己當王了。
許楓橋覺得煩,反而盧蕤一回來就住在淨林書院,少卻煩擾,于是他就沒羞沒臊跟着盧蕤一起住過來了。
回頭看去,盧蕤還在睡覺,蜷成一團裹着被子,濃密頭發四散開來。
許楓橋真是忍不住給他編辮子。
“殿下,這是奴婢們編好的長命縷。”
門扉外,一個小侍女手呈方案,裡面放着兩條并列的五色長命縷,“希望殿下和盧郎君如此名一般,長命百歲,長長久久。”
許楓橋心想這倒是個好東西,“你放那兒吧,他還沒醒,你的好意我替你轉達了。”
“是!”侍女高高興興走了,把方案放在了門檻前。
盧蕤之前對手底下的仆人婢女都很好,是以回來之後,整個書院一派喜氣洋洋,都說盧蕤的氣色終于好了起來,人也有精神了。郭希善年逾古稀,看見許楓橋跟着來後,還握着許楓橋的手聊起了當年莫度飛的舊事。
郭希善是真沒想到,裴顗和盧蕤沒走到一起,反倒是許楓橋占了盧蕤的信任與愛。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許楓橋打開門,擡起方案,别出心裁地撚起長命縷。
他沒有把長命縷系在盧蕤手腕上,而是掀起一小角,偷偷綁在盧蕤的腳踝上,系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盧蕤被穿被而入的冷氣驚醒,“嗯……”
“沒什麼,給你綁長命縷。”
“啊?”盧蕤還迷茫着,終于從迷糊的意識裡醒來,揉了揉眼,才想起來今日是端午。
不過長命縷不都是系手腕的麼?
這時候許楓橋又湊了上來,前胸貼着盧蕤的後背,兩隻手上下亂摸,“這五色長命縷要是再長點兒,說不定會更好玩呢……”
盧蕤:……
“長命縷不是用來做那種事的!”盧蕤一個激靈,扶額長舒了口氣,“今日沒人來找麼?”
“沒。”許楓橋蹭着盧蕤的頸窩,“難得忙裡偷閑啊,白日閑得沒事幹,不如……”
“還來啊……”盧蕤渾身酸痛,昨日無論他怎麼拒絕,許楓橋就是不應,非得在自己寄宿的地方,無法抵擋之下隻能應了,“昨晚你就不累麼?”
“和你我累什麼?嗯?”許楓橋懶洋洋地,尾調上揚,帶着些勾人的氣息。
許楓橋嘴唇想靠近盧蕤肩胛的那顆痣,被盧蕤當場用手墊住,隻能親到手背。
“别,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那塊地方就得結痂了。”
“言外之意是我可以換個地方?”許楓橋把盧蕤掉了個面,吻他的喉結和修長脖頸,柔軟唇瓣向下攻城略地,以極其柔和的姿态,定在盧蕤胸前。
這時候許楓橋已經躲進被子裡了,盧蕤無力反抗,像條死魚一樣任對方擺弄。
盧蕤喘氣漸重,悶哼幾聲,手臂盤上了許楓橋的脊背。
這動作,像是在順“小橋”的毛。
纏綿片刻後,許楓橋從被窩裡冒出頭來,“愛我麼?”
“愛。”盧蕤閉着眼回答。
“有多愛?”許楓橋很喜歡這麼試探悶葫蘆一般的盧蕤。
盧蕤其實不想在沒漱口洗臉的時候就做這些,但氣氛到了不做不行,于是環着許楓橋的脖頸,依靠多次磨煉的吻技,費力一吻,直接撬開了許楓橋的牙關。
窗外的淩霄花如瀑布,早已謝了的桃李化作紛紛綠意一片,葳蕤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