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有裂隙，父神以光修葺。

——《拂曉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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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鐘聲響起時，周祈從黑暗中驚醒，陰冷和恐怖的氣息頃刻間包圍他的感官，身上好像有無數條蟲虱在爬動，他汗毛倒立，頭痛欲裂。

這是哪？

他下意識擡手，想揉一揉脹痛的額頭，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正被一副黑色的鐵制鐐铐牢牢禁锢着。

沿着手腕往下，他看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囚犯制服。

周祈驚出一身冷汗，混沌不堪的思維登時變得清明起來，猛地回想起了一切。

昨天是《無光密界》内測的最後一天，他和往常一樣在家裡打遊戲。

他記得自己解鎖了隐藏CG，退出遊戲後，他迅速将這段從未有人分享過的劇情整理成了長篇攻略，上傳攻略的過程中，他趴在電腦桌前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周圍已經不是熟悉的書房，而是一片陌生的灘塗。

周祈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能茫然地往有光的地方去，路上他遇到幾個“當地人”，這些人身上穿着形制複古的服飾，口中還說着一種奇怪的語言，但他竟意外的可以聽懂他們的話。

或許是長相和衣着的緣故，那幾個當地人叫嚷着“巫師”、“邪惡的東方黑巫師”等一系列類似的話，也不給周祈開口辯解的機會，直接把他扭送進了警局。

在監獄度過了一個迷茫且煎熬的夜晚後，腦子像是進了水的警督草率地給他扣上“疑似黑巫師”的罪名，并宣布判處他死刑。

是的，死刑。

在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在家裡睡覺，醒來就到了一處陌生地界的時候，他就要為莫須有的罪名付出生命。

申訴和反抗無效，周祈和一大批死刑犯一起被塞進箱式押運車，現在他們正在前往刑場執行槍決的路上。

靠…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惡作劇？夢？還是别的什麼？

周祈努力擡起左臂，用做工粗糙的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就在這時，押運車停止前進，他心中一凜，到刑場了嗎？

吱呀——

車廂的門被人從外打開，緊接着是兩聲滿懷惡意的怒吼。

“豬猡們！給老子滾下來！”

“排好隊！一個一個滾下來！”

外面仍舊是黑天，車廂外站着兩名穿着深藍色雙排扣制服的警察，他們手中各自提着一盞風燈，借着不算明亮的光暈，周祈看清他們身後都背着長柄步槍。

他皺了下眉，覺得這槍管的造型看着眼熟。

“喂！那個東方豬！”

周祈猛地回過神來，一個三角眼警察雙手端着那柄眼熟的步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的臉。

“你發什麼呆呢！想吃槍子嗎？趕快給老子滾下來！”

周祈不知道是不是經受劇烈疼痛或者死亡就能“回家”，命隻有一條，他不太敢賭，隻能老實站起身，挪動同樣被鐐铐禁锢着的雙腳，從底盤不高的車廂中跳了下來。

急風裹挾着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裡是一片樹林，高大扭曲的樹影隐藏在黑夜之中，虬枝交錯，好似魔鬼的利爪，仿佛下一秒就會撕破由霧氣織成的帷幕，沖出來将這些迷途的羔羊開膛破肚。

林地的盡頭是一處懸崖，峭壁之上坐落着破敗的建築群，主建築幾乎被雜草掩蓋，外牆有一半都被焦黑覆蓋，似乎是曆經過一場大火的摧殘。

這是…一座修道院？

周祈有些摸不着頭腦，警察為什麼把他們帶到修道院來？難不成槍斃之前還要先忏悔一下自己生前所犯的罪行？

還是說，這些警察原本就不準備對他們執行槍決。

他跟在死囚隊伍的末尾，觀察着眼下的處境。

十名警察分成兩列站在隊伍兩邊，監督他們從狹窄陡峭的石階進入修道院。

有着兩撇小胡子的警督站在石階最上方，左腰懸着一柄紅色和金色相間的警官刀，右腰處則是一柄手槍。

“理查德警督，合作愉快。”

聽到聲音，周祈才注意到警督身旁還站着幾個類似傳教士打扮的短發男人，為首那名教士微笑着将一隻鼓鼓的手提包交到警督手中。

“這是最後一批了，按照你們的要求，17名重刑犯，全部是沒有親人或是被親人嫌惡遠離的社會敗類，随你們處置。”

名叫理查德的警督接過手提包，掂了掂重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願輝光永恒。”

“不是處置，是‘受戒’，警督先生。”

教士将右手抵至下巴處，翹起三根手指，回應他，“願輝光永恒。”

周祈恰好踏上最後一節石階，親眼目睹了警督和教士的交易現場，他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教士那個古怪的手勢上。

什麼意思，RockRoll？

這教士玩搖滾啊。

周祈被自己的想法逗樂，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他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被離他最近的警察聽見。

警察用槍托猛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胛骨，“混球！你在笑什麼？”

理查德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周祈的臉上來回打量。

幾秒後，他開口提醒身旁的銀發教士，“神父，注意着點那個黑頭發黑眼睛的東方人，他是從……來的。”

警督嘴裡吐出一個周祈聽不懂的古怪單詞，銀發教士聽了他的話，臉色變得凝重了一些，“是嗎？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隊伍裡？”

“原本的17個人裡有一個染重病死了，剛好這個東方人從......出來，這裡沒人認識他，我就把他帶過來湊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