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你大爺的疼啊…”

周祈扔下吊墜，忍不住嘟囔着。

他原先是個很能忍痛的人，但不知是不是感知力提升的緣故，他對疼痛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敏感。

呲牙咧嘴了一會兒後，他重新撿回自己僅有的三件裝備，靠在門口正對着的那面牆上，開始凹造型。

他曲起一條腿，左手捂在傷口上，又将右手的袖子往上推了推，确保待會兒從帕爾瓦娜手上接過盤子時可以不經意間露出手腕處的傷疤。

做完這些，周祈還覺得不夠，幹脆伸手在大腿上用力擰了一下，效果立竿見影，雙眼中立刻湧出因疼痛而産生的生理淚水。

他在心裡默默排練着一會兒要說的話，比較不幸的是，幾百小時的遊戲時間雖然讓他能聽懂NPC們使用的語言，但他說的并不流利，為了避免出錯，他需要提前練習。

十分鐘時間很快過去，門外響起矮跟鞋聲。

哒——哒——

周祈已經熟悉了少女的腳步聲，卻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聲在耳邊逐漸放大。

門從外面打開，一襲黑色長裙的少女走了進來，她手上仍舊拿着一盞正在燃燒的燭台，另一隻手提着餐盒。

燭光映照出帕爾瓦娜油畫般的眉眼，少女臉上的神情和前幾次一樣，既空洞又漠然。

或許是疑惑原本頹廢到半死不活的人竟然從地上坐了起來，她前進的動作有些遲疑，視線透過昏黃的燭火落到黑發青年的臉上。

她視力很好，很輕易就看到青年一單一雙的眼眸中噙滿淚水，他們視線相接的那一刻，青年眼眶中的眼淚沖破束縛，沿着微微發紅的眼尾滑落。

他臉上的表情既寫滿了痛苦，又染着幾分希冀，像在夢呓一般，啞着聲音，試探着開口，“帕爾瓦娜…是你嗎…？”

少女微微歪了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亮，好像是在疑惑他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周祈覺察到帕爾瓦娜的遲疑，暗自竊喜的同時，他換上一副大夢初醒、驚慌失措的神情，匆忙擡手擦了擦臉頰上滑落的淚滴，念出心裡練習過很多遍的“台詞”。

“對不起，修女，我、我好像是認錯人了…”

帕爾瓦娜沒有說話，臉上的驚訝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覺的警惕。

周祈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心中感到不妙，但面上還在繼續燃燒着自己的演藝之魂。

他單手揉了揉額頭，發出一聲苦笑，“我可能是真的快要死了，竟然出現了幻覺，把您看成了我的妹妹。”

黑裙少女一動不動，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她逆着光，周祈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心情越來越忐忑。

差不多半分鐘後，帕爾瓦娜動了，她仍保持着緘默，拿着蠟燭在周祈身側蹲下，從餐盒中取出盛着兩塊蘋果派的瓷盤遞給他。

“謝謝您，您真是位善良的天使。”

周祈一邊道謝，一邊伸出手去接她遞過來的盤子。

在他的精心設計下，手腕處的傷痕以十分“漫不經心”的姿态從袖口中露了出來。

那一瞬間，他能明顯感受到少女的目光變得無比灼熱，甚至勝過了那條黃金蠕蟲鑽進他肚子裡時受到的灼燒。

在帕爾瓦娜的注視之下，那塊蝴蝶形狀的燙傷突然開始發癢，周祈的心跳越來越快，連帶着呼吸也控制不住的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他全身的細胞都因緊張而興奮，他在期待，期待看見帕爾瓦娜臉上的漠然土崩瓦解，期待從少女的眼睛中看到激動和驚喜。

但事情的發展并未如他所願。

帕爾瓦娜隻是專注地盯着他手腕上的傷痕看了幾秒，随後便移開了視線。

沒有糊弄住她嗎？

周祈渾身的關節都變得僵硬，原本因為高燒而滾燙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降至冰點，與他顱内的高溫互相博弈，他突然升起一股想要嘔吐的沖動，一絲後悔之情從肚子裡開始升騰。

他用雙手捏着瓷盤的邊沿，腦中滿是木然，口鼻之間呼出的熱氣越來越燙。

時間太緊迫，他沒有準備PlanB，隻能硬着頭皮接着往下演。

“不過，您真的很像我的妹妹，她也和您一樣，有着一雙綠湖般的眼眸。”

他的神情依舊苦澀，“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我一直在找她，但我的運氣實在不好，還沒有再見到她，就要…就要……”

周祈低下頭，重重閉了閉眼，又擠出兩滴眼淚，“如果她還在我身邊就好了，唉……我的帕爾瓦娜，我真的好想再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