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人了…我居然殺人了……
他握着瓷片刀的手止不住顫抖着,暗紅的血珠沿着瓷片邊緣往下滴落。
瘋狂湧向感官的血腥味不停提醒着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是真的殺了個人。
雖然是這個人想要殺他,他出于自衛才将其反殺,這人本身也是個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但殺人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周祈感覺自己整塊頭皮都是麻的。
不過,不好受歸不好受,他現在把這一切都當作遊戲來對待,戰鬥結束之後的“摸屍”環節自然少不了。
剛準備在屍體旁蹲下,檢查一下有沒有“掉落”什麼稀有裝備時,地上那個本該死去的男人卻突然發出了磨牙一般的聲音。
男人原本斷了大半個脖子、軟趴趴垂在肩膀上的頭顱突然擺正,旋轉一百八十度,正面朝上,瞪大眼睛望向周祈!
“你以為一塊碎瓷片就能殺死我?”他嘴角上揚,笑容比之前更加猙獰。
這人沒死!
不,不對,再強壯的人被砍斷半個脖子也不可能活下去,他不可能是正常人類。
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單詞在周祈耳邊炸響。
秘術師…
這個人是獲得了神明敕印的秘術師嗎?
周祈渾身的血都涼了,在《無光密界》中,哪怕是最低級的無階秘術師也全部是超脫正常人類的存在,普通的武器根本殺不死他們。
男人從地上站起,雙手扭正自己的頭,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向外淌血。
他看着周祈橫在胸前的瓷片刀,鼻孔發出不屑的哼聲,“别掙紮了,乖乖成為我的食物,我會讓你死的沒那麼痛苦。”
周祈不理他,一步一步緩緩向後退,在男人晃着搖搖欲墜的腦袋朝他撲來之時,他側身閃開,男人不清楚洞穴盡頭是兩米懸崖,慣性作用下他無法停下前撲的動作,眼看要一頭砸下去。
男人的反應還算迅速,雖然不能阻止自己向下墜落,卻可以甩出僅剩一層皮肉連接着身體的腦袋。
他一口咬住周祈的袖口,牙齒用力,将周祈也扯了下來。
下墜過程中,男人掐住周祈的肩膀,完成了換位的動作,周祈砸在堅硬濕冷的山石上,背部承受了絕大部分撞擊,後腦勺嗡嗡作響,脊柱像要斷了一樣。
男人雙手撐在他額頭兩側,将他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垂在肩膀上的腦袋發出“咯咯”的聲音,男人舔了舔嘴嘴唇,“這下你逃不掉了吧?”
眼前迸出一團閃光,周祈被晃了下眼睛,他垂眼,看見男人腹部的傷口處伸出數條黃金質感的觸手,每一條都銘刻着繁複的符号圖案。
觸手們湧動着刺入周祈腹部的刀傷,直覺告訴他,這些觸手的目标是那個“黃金繭”。
果然,一條條黃金色的觸手緊緊吸附住他腹中的黃金繭,周祈沒有感受到疼痛,而是感知到了更恐怖的東西——他的生命力正在随着觸手捕食黃金繭的動作而流逝。
他心底産生一個明悟:如果失去已經和他血肉粘連的黃金繭,那他的生命也會立刻終結。
怎麼辦?
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結,周祈似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結局。
但就在這時,男人的肚子突然被一柄閃着銀光的尖刀貫穿,黃金觸手受到刺激,捕食的動作戛然而止,迅速縮了回去。
“啊啊啊!”
男人發出連續幾聲慘叫,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凄厲,甚至不像人類可以發出的動靜。
插在男人腹部的那柄尖刀并沒有停止動作,它豎着向上滑動,像劈竹子一樣破開男人的血肉和骨頭,直至劈開男人失去頭顱的脖頸。
他整個身體被硬生生割成了兩半!
鮮血、碎肉和骨渣一起灑向周祈,他的全身都沐浴在血海中,視野也被染成焦紅。
這片空間中隻有三個人,尖刀的主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兩灘軟肉砸在身側,周祈睜大眼睛,正對上帕爾瓦娜漠然又空洞的目光。
少女蒼白的臉龐同樣染上了血迹,殷紅的血珠給她原本英氣高挺的五官又增了幾分妖異。
或許是那身修女裝扮的緣故,原本的帕爾瓦娜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神聖純潔的氣質,但就是這麼一位聖潔的少女,竟然會擁有那麼大的力氣,甚至直接将一個強壯的成年男人劈成了兩半。
這樣的畫面帶着說不出的驚悚,周祈控制不住的喃喃自語,“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我?
帕爾瓦娜俯視着他,碧綠色的眼眸與他對視。
周祈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哪怕他的思維已經被驚懼填滿,但帕爾瓦娜救了他。兩個囚徒互相搏鬥對女孩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她明明可以一直冷眼旁觀,卻還是出手救下了自己。
這意味着女孩的内心正在因為剛剛在房間中看到、聽到的事物和話語動搖,現在是拉近和女孩的關系、完成自救計劃第一步的大好時機,他不能放過。
周祈機械地擡起手,試探着,哆嗦着,将自己的掌心貼在少女柔軟冰涼的臉頰上。
觸碰到她皮膚的那一刻,女孩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那雙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眼睛湧入了許多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東西。
她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随後小幅度垂下眼皮,看起來像是,像是害羞了一樣。
這是周祈第一次在帕爾瓦娜臉上看到類似正常人類的表情,内心的喜悅踩上屬于恐懼的疆土,他乘勝追擊,啞着嗓子問她。
“是你嗎,帕爾瓦娜……”
他的聲音戰栗着,“我的…妹妹……”
帕爾瓦娜死死盯着他看,過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麼久後,周祈聽見少女柔和的聲音。
“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