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還真是一件值得頭疼的事……
沉默之中,低着頭的女孩突然開口說話,“什麼時候能見到其他人?”
“其他人?”
周祈一時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黃金拂曉。”
帕爾瓦娜說出一個名字,又補充道,“你的組織。”
聽到“黃金拂曉”這幾個字從帕爾瓦娜口中說出來,周祈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片刻後他才回想起來,那天他和那個名叫昆塔的鱗人說話時,帕爾瓦娜就在旁邊聽着。
……
他很不想帕爾瓦娜和“黃金拂曉”産生任何交集,但現在再臨時換一個名字好像也來不及了。
帕爾瓦娜和他之間的信任本就搖搖欲墜,這個時候再把曾經說過的話推翻,她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個不靠譜的騙子。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周祈能看得出來,帕爾瓦娜雖然不愛說話,但她觀察入微,總是能注意到一些不起眼的小細節。
我的組織……
周祈有點想笑,實際上,就算把他和星蟲按兩個人頭算,整個組織的成員也都在帳篷裡坐着了。
“等到合适的時候。”他回答得模棱兩可,“你為什麼想見他們?”
“我要學習秘術。”帕爾瓦娜說,“絕望夫人一定會來找我,我不想再回去。”
“絕望夫人?是你記憶裡出現的那個黑裙女人嗎?”
周祈記得他曾經在修道院的傳道士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
“嗯,她是伊甸評議會的主教之一,他們都這麼稱呼她。”
“原來是這樣。”周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而又安慰面前的女孩,“不用擔心,這一路上我都有注意清理痕迹,伊甸的人不會知道我們在弗洛利加。”
“至于學習秘術的事,等我們找到可以長期居住的地方之後我就會向…呃…組織,我會向他們說明你的情況。”
帕爾瓦娜沒有再說話,專心替他塗抹藥膏。周祈掐着表,差不多過了五分鐘後,他叫停帕爾瓦娜的動作,讓她替自己貼上繃帶,然後立刻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好了,該休息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去城區,看能不能租到一套合适的房子。”
血薔薇營地的人很熱情,卡爾和尼森也表示過希望周祈帶着帕爾瓦娜在這裡多留幾天,但周祈并不覺得這裡對他們來說是個好的去處。
第一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和帕爾瓦娜都是身上藏有秘密的人,不适合過這種“群居生活”。
第二,帳篷漏風。
他自己倒還好說,帕爾瓦娜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到了冬天大雪一飄,哪還受得了。
他把多出來的長條形抱枕放到兩個睡袋的中間,手動劃出一條“楚河漢界”,這麼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防止自己睡覺時來回動彈,帕爾瓦娜畢竟是個女孩,和她相處時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帕爾瓦娜看着他擺放抱枕的動作,碧綠的眼珠晃動了幾下,其中劃過幾道晦澀的情緒,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啊,對了。”
背對着她的青年突然轉過身,指了指肩膀上貼着的繃帶,“這個,忘記和你說謝謝了。”
他說完,熄滅一旁的煤氣燈,帳篷内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青年柔聲對她說了句“晚安”,之後重新轉過身,背朝着她,再沒了動靜。
**
睡夢中,周祈被一聲高昂的叫喊驚醒。
他坐起身,漆黑而冰冷的空氣中彌散着一圈又一圈紅色的、霧狀的“氣體”,沒有味道、沒有溫度,好像……也沒有實體。
他看了眼身旁的人,熟睡中的女孩蜷縮着身體,整張臉都埋在睡袋裡,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她濃密的黑色卷發。
就在這時,方才将他驚醒的叫聲再次響起,這聲音聽起來悠遠又飄渺,卻又好像近在咫尺,沙沙的顆粒感中夾雜了些許不和諧的尖銳,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聲音。
伴随着第三聲喊叫,腹中的星蟲開始變得躁動起來。自從周祈和它徹底融合後,他們的感官也開始共通,就像現在,星蟲稍微不安一點,周祈的胳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有些不情願地鑽出睡袋,輕輕抓起自己的外套,蹑手蹑腳走出帳篷。
弗洛利加是沿海城市,夜間的營地濕氣很重,周祈裹緊風衣,在瑟瑟晚風中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他觀察着空氣中漂浮的“紅霧”,這些輕盈虛幻的物質就像是有人在靜谧如水的夜空中砸下一塊石頭而蕩起的波紋。
周祈順着規律來到了波紋的正中央,這裡是營地的停車場,一排排黑色、棕色的“南瓜汽車”安靜地停靠着,他努力分辨“石頭”砸落的位置,最終鎖定了一輛南瓜汽車的後備箱。
他來到那輛車的背後,見到車尾處的彈痕後才認出來,這是尼森的車。
也是這時候,周祈才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尼森的車隊從遠處運到弗洛利加來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