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的小樓藏在東區一條不算繁華的街道中。一樓沿街開着間酒吧,店名叫“節拍”,是康妮自己在經營。
二樓往上的部分都是對外出租的住房,康妮帶着他們從建築側邊的鐵藝樓梯上樓,在走廊盡頭挂着“203”門牌的房間外停下。
她用鑰匙開門,率先進入視野的是一排形狀各異的盆栽,這些翠綠的事物讓周祈眼前一亮,神清氣爽的感覺撲面而來。
即使沒有太陽的存在,這些頑強的植物朋友依然頑強地散發着勃勃生機。
盆栽的造型可以稱得上扭曲怪異,裡面的植物沒一個是周祈認識的。
“上一位房客是位熱愛研究花草的學者,他家裡出了急事,走得匆忙,這些盆栽沒來得及帶走,他說讓我随意處置,我覺得擺在這裡還不錯,也就沒怎麼挪動。”
康妮一邊說,一邊将煙灰彈在了花盆裡,“如果之後你住進來覺得礙眼,扔了就行。”
“不會。”周祈禮貌微笑,“植物……可以淨化空氣,挺好的。”
康妮聳了聳肩,露出一個帶有“或許吧”意味的表情。
房間不大,室内裝潢也是中規中矩的簡約風格,米色花紋的牆紙、淺灰色布藝沙發、煙熏胡桃木色木地闆……
他悄悄問帕爾瓦娜,“你覺得怎麼樣?”
女孩依舊是冰塊臉,她随意掃視了兩眼,平淡地說了句,“無所謂。”
“但這是我們以後要一起生活的地方。”周祈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從角落推到客廳的中央,“你有什麼想法,或者有不滿意的地方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突然放在肩膀上的手讓帕爾瓦娜全身繃緊,她梗着脖子,以極小的幅度左右看了看,随後說了句,“沒有。”
見她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周祈也沒有強迫她必須發表什麼意見,他松開帕爾瓦娜,自己尋找這間公寓的缺陷。
因為光源不會移動,“采光”這個概念也就不需要區分上午和下午,二樓的光線不算充裕,加上霧蒙蒙的天氣,整個房間顯得略有些陰沉。
康妮打開客廳的吊燈,向他們介紹,“從去年開始,小樓的燈具都被我換成了電燈,更安全,也更亮堂些,相應的,費用也會更高。”
周祈滿意地點點頭,比起有可能會出現洩露、爆炸、一氧化碳中毒等一系列問題的煤氣燈,電燈确實要安全太多。
在安全問題上是一定不能節儉的。
“不過,我家二侄子工作特殊,因為他的緣故,這一整棟樓的電都是按照最低标準收取費用,不會比煤氣高太多,你可以放心。”
在電力方面的有關部門工作?
周祈一時想不到什麼特殊工作的福利會是減收電費。
接着他又去看了卧室,兩間卧室都有窗戶,隻是有一間的窗戶并不面朝街景,而是正對着隔壁的公寓側面。
這間卧室裡還擺放着一張原木色的桌子,周祈想,正好可以給帕爾瓦娜當書桌用。
他又細緻檢查了房間的隔音和各類設施,總體來說,這棟房子除了隔音較差,洗手間和廚房有點狹窄之外,沒有其他的毛病。
“整個二樓隻有四間房子,除了這間外,剩下三間分别租給了我的大侄子、二侄子以及一位和你同齡的民俗學家。”
“我的大侄子常年住在他郊外的工作室裡,一年半載也不見得回來一趟,二侄子又整天忙着工作,神出鬼沒的。”
“至于剩下那位,她是個很安靜的姑娘,我甚至從來沒有聽她大聲說過話,所以她也不會制造出什麼噪音。”
提到那位租客,康妮略微蹙了下眉,“說起來,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李小姐了,等會兒我得去敲一敲她房間的門。”
她的話解決了周祈對隔音方面的擔憂,他微笑着對房東女士道,“我這邊沒有别的問題了。”
“很好,那我們下去聊吧。”
一行人回到一樓,進到康妮的酒吧裡,開始談論關于房租的話題。
康妮的酒吧和她的穿着打扮一樣前衛,從地闆、桌椅到窗簾都使用的暗色調,鍍金裝飾點綴其中,讓整個空間并不顯得壓抑,吧台頂上吊着數根細長的吊燈,看起來像是會發光的槲寄生。
唯一讓周祈感覺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光源太過單一,如果有各種彩色的燈光交替可能會更夢幻一些。
現在是下午時間,酒吧并沒有營業,隻有一個留着爆炸頭的鱗人青年在打掃衛生。
“房子總共六十平米,兩室一廳,獨立的廚房和盥洗室,如果你有去東區的其他地方看過,就應該知道,這樣的條件在東區這個老鼠窩可不多見。”
康妮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白水,重新點了支煙,“你是蘭斯的朋友,租金我給你友情價,每個月5弗洛金,但我這邊不租短期客,一次最少要交半年的租金。另外押金是必須收的,我的規矩是用兩個月的房租當押金,你的話,付一個月的就可以。”
也就是說需要一次性付清七個月的房租。
周祈在心裡默默計算着,35弗洛金,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
從蘭斯那裡借來的錢隻剩下32弗洛金,并且這些錢不能全部用來交房租,還需要留一些來維持日常生活。
……
這還是周祈25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陷入“缺錢”這一窘境。
他開始盤算手裡掌握的其餘“資産”,表盤破碎的腕表、打火機、幾塊從修道院帶出來的寶石,以及那隻霧影黑狼的眼球。
前兩樣東西在這個世界幾乎沒有任何價值,而後兩樣,如果他敢把從異種身上扒下來的器官拿到正規的渠道售賣,異調局會連夜來他剛租的房子□□。
他初來弗洛利加,非正規的渠道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
那些寶石反倒成了最好出手的東西,但它們除了美觀之外還是靈性材料,賣給秘術師要比出售給典當行更賺,他不免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蘭斯用手裡的玻璃杯撞了撞周祈面前那個。
“喂。”
他眉毛輕挑,露出一個很容易讓人升起一股無名火的表情,“是不是在後悔不該随意揮霍借來的那一百弗洛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