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明绮哪怕喝了二十桶酒,這會兒也該被吓醒了,她抓着鐘羽的胳膊說:“等一下,等一下……今天……我可以解釋……”
腦子還是暈的,她實在喝太多了。
鐘羽摸摸她的後背,很貼心地翻找車上的暈車藥,醒酒貼,一如當初做她助理的樣子。她也不多接話,湯明绮一個勁兒讓她等一下,又朝司機喊不準在酒店停,鐘羽也很耐心,對司機點點頭,示意沒關系。
送到家裡,鐘羽把湯明绮的胳膊從身上撂下來,湯明绮卻死死扶着她不肯撒手,想接吻,可鐘羽避開,一偏腦袋,親了個空,人挂在鐘羽肩上:“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
但到底要說什麼?酒精把人舌頭捆上了,她說不清,腦子也混沌,和鐘羽掰扯不明白,隻好耍起蠻橫,把人拖在床上,壓在胳膊底下,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不知道怎麼把被子拉上來,塞在一個被窩裡等着第二天掀開再看。
鐘羽沒有掙脫湯明绮,湯明绮的力氣比她小,喝醉了酒,要給湯明绮畫個受力分析圖,指定也是亂七八糟,胳膊像兩根面條一樣亂甩,根本鉗制不到她。一張床上兩個枕頭,一張被子,是她給扯上來的,湯明绮還以為自己蓋上被子了,胡攪蠻纏地不許她走,壓着她的肩膀,沒嘟囔五分鐘,人就呼呼過去了。
湯明绮在工作上,對她是很好很好的。但合約結束,對她好,還有必要嗎?她不敢問湯明绮,怕得到任何答案,真的假的,她都不願意去聽。
為什麼命運給的禮物,她必須接受?她接受了,背後的代價很大很大……這是她無法償付的,無法償付,就會落入下風,落入千夫所指的境地,她不敢想哪怕湯明绮松口,連乾他們會不會冷笑,買股的粉絲會不會感到被背叛……一切都太沉重太昂貴了。
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地當藝人,她不也做得很好嗎?掙錢,為什麼還會寒碜?她不适應,總有個适應的過程。普天之下,有幾個能做自己真正熱愛的工作,不都為了糊口,現實一點,人人都有自己不得不拿的那一萬塊。但她就是不願意……她不是不願意工作,她是怕自己走到如今,全順了别人的算計,她還以為那是愛,最後回過頭,她是自己咎由自取地跑進來的。
鑽進這個痛苦的牛角尖無法出來,旁人也理解不了她。
這是她的第一份戀愛,她第一次打開自己接納别人,她不要收場難看,不要自己看錯人。
帶着笑,鐘羽端詳睡過去的湯明绮,湯明绮從來都是這毫無防備的樣子最好看。
在她宿舍裡落淚的那個女人,在她身下不可自控的那個女人,還有眼前這個喝醉了酒糊裡糊塗的女人……鐘羽枕着胳膊端詳,湯明绮是姐姐,是年上,是安全感,是有經驗的長者,生活閱曆豐富的引路人,可鐘羽有時候性情惡劣,她喜歡看人狼狽,看人求饒,看人稀裡糊塗地做低姿态,然後擡起眼,把主動權交給自己。
可主動權到底在不在自己身上呢?那一分真心是真的嗎?如果連那一點也沒有……她鐘羽,被當傻子一樣玩弄了這麼多年,還好,她覺得湯明绮對她也是有一點,利用之外的愛。
鐘羽取了卸妝棉,托着湯明绮枕在自己膝頭,對方睡得什麼也不知道,被她一點一點卸去脂粉,露出疲憊的安靜的睡顔。
“啧……”
她對這單薄的臉并不滿意,轉而去取了湯明绮的化妝包,翻了翻,沒有找到合适的單品,又丢回去。
轉而想起那最初湯明绮給她塗的口紅,後來沒能還回去,偶爾她提起來,湯明绮就說送她,也是紀念品了。
她常随身帶着,多疑的時候就拿出來塗一塗,品嘗最初的那個吻的質地,像蝴蝶顫動,輕盈得難以捉摸,她很懷念那個吻了她就張皇逃離的湯明绮。
這下輪到她居高臨下地托起女人熟睡的臉,細心地描摹唇形。說什麼顔色合不合适的,這不是也很漂亮嗎?
她松開湯明绮,俯身去吻,湯明绮人睡着,意識似乎半夢半醒的,條件反射一般伸了舌尖舔舔她唇瓣,鐘羽被燙了一下似的縮回身體,舔着嘴唇抿起,吃吃笑起來。
“人睡覺,嘴巴倒是很不老實……已經是本能了嗎?哪怕大腦空白,要跟人接吻的時候也是來者不拒的,管你有沒有感情就能親能睡的……”鐘羽發覺自己心裡尖酸,噘嘴思考一會兒,輕輕去剝湯明绮的衣服。
也或許是喝了酒睡覺不舒服,湯明绮被弄醒一些,意識迷離地配合她把衣服扯出去,又朝着她吃吃地笑,鐘羽拍拍女人的臉頰:“想做嗎?”
睡過去了。
鐘羽在幾個念頭之間猶豫,最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脫去女人的内衣,分别挂在床頭和床尾,又去尋了兩件真絲睡衣。不滿意,丢開,找到純棉的,表面沒有那麼光滑……兩條袖子抻開,她把湯明绮的胳膊拎起,捆在床頭。
這下湯明绮以一個很羞辱的姿态睡着,睡得很不舒服,皺着眉,還糊裡糊塗地說些夢話。鐘羽湊耳去聽,卻也沒聽到什麼有意義的話,在嘴巴上親一下,拿了口紅,在女人胸口,腰腹上小心地寫字。
想寫“湯明绮”,真在人體上寫,口紅軟,這女人名字筆畫太多,她容易把口紅寫斷。
于是饒有興味地構思一番,想到個更有趣的,筆畫更多了,她也沒放棄,趴在人身上不緊不慢地寫下:
鐘羽的食物。
取了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鐘羽冷靜了,對着鏡子扇了自己一巴掌,把照片删去,卻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發笑,她捂住嘴巴,笑容從指縫裡擠出來,她歡笑了好一陣,怕吵醒湯明绮,稍微洗漱了一下定好鬧鐘去客卧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