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裡,【神婆的前世】裡并沒有傳來新的畫面。
倒不是鬼信物忽然就不好使了,而是因為時淼就在原地沒有動。蜷縮着在那裡低着頭看不見表情,那麼久,王墨回急得團團轉,一手拿着鏡子,一手盤着那個美妝蛋。
時淼買的這假冒僞劣産品,按用力了還掉渣,她不敢用力了,把它放在手邊,從兜裡取出手機,噼裡啪啦地打起字來。
那個時期,網絡上有一句調侃,說“小拉子大文豪”,也算某種刻闆印象。總之當女同性戀你就得文武雙全,文能寫小作文,武能扛滅火器救火。但王墨回枉為一米八大高個,她雖然看着唬人,實際上并不算太能打,文也不擅長,常常以自己大學肄業學習不好自居,對時淼沒有寫過什麼小作文,遣詞造句表達自己不是她的專長。
所以她抓耳撓腮了一陣,努力把事情梳理清楚,整理一遍,從頭到尾解釋清楚,像自己的罪狀,等着在下一個小時把手機獻祭過去。
罪狀交代不明白,她藏了那麼久,把話在肚子裡壓實了,現在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抽出來,索性隻從自己來旅遊開始講,寫了删,删了寫,别的拉子是大文豪,她是大文盲,咬着指甲思考,一會兒看看美妝蛋,一會兒看看屏幕,隻憋出來半篇。
或許因為要給時淼看吧……她的表達能力弱得驚人。
擡起頭,神婆那鏡子裡畫面一換,時淼揮開胳膊砸門去了,給自己砸得兩手是血……王墨回立即不寫了,看看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在屋子裡蜜蜂一樣轉了好幾圈,最後突發奇想。
她有一個最終手段,就是用自己的血在身上各處塗抹,把自己獻祭到時淼在的那個空間裡。
但現在她似乎在外面這個空無一物的空間裡還有用處。
她剛剛想着要把手機獻祭到時淼在的那個空間裡,但她用文字也說不清……太多想說的,又太多不知道該怎麼說的。
能夠不被影響的穿梭在兩個空間的東西是她借來的這一縷鬼氣……可惜她還不是真正的死人,實在是有點難,她開啟投屏的同時,把鬼氣堵在手機四周,卻又不包裹手機,咬破手指,把血滴在鬼氣上。
“信号”或許可以被獻祭過——可以!
并不是王墨回以物理的頭腦思考什麼通用的規律,而是因為之前遇到過幾次涉及手機信号劫持的靈異事件,所以她猜想【神婆的前世】可能也對這些東西有反應。
王墨回一手舉着手機,手機裡隻有她自己,另一手舉着鏡子,鏡子裡有時淼的影像。雖然聲音無法傳遞,但這樣某種意義上也算視頻過去了……看時淼一臉遲疑地靠近電視,她放下鏡子,給時淼比了個剪刀手。
王墨回盤腿坐在電視前方的位置,鏡子靠在牆邊,她能看到時淼那邊空間的景象。
這就好辦了。
她的聲音可以傳遞過去嗎?她說:“時淼,你……你先别說話,你說話我是聽不見的,我說話你能聽到嗎?你能聽到,你就點點頭,我看得到你。”
鏡子裡,時淼盯着電視,遲疑着點了點頭,卻忽然捂住臉說了點什麼,王墨回一句也聽不見,連忙說:“我現在和你在同一個地方,我在你家……但你看不到我,沒關系,我通過一些方式,把信号傳過來了,投屏在你那裡。我一會兒翻轉鏡頭,你就可以看到我這裡的景象……你不要生我氣,從這裡出去之後,你可以不理我……但現在……”
話音停下了,時淼捂着臉在哭,王墨回好不容易打好的草稿,還有肚子裡那一堆腹稿都沒了,隻好幹巴巴地說:“你别哭呀……”
時淼似乎以為她在電視裡,對着電視說話,王墨回費勁調整了下鏡子的角度,才看到時淼的嘴型……但人家話已經說了一半了。
“你剛說什麼……你慢點,我看口型判斷……”
時淼停了停,收拾情緒,比劃了一下,王墨回艱難地把鏡子湊近。兩個空間如果重合,她幾乎要貼在時淼臉上了,可惜不在同一個空間。
時淼慢慢比劃着很誇張的嘴型,還打手勢輔助:“這……下……好……了……”
王墨回重複,時淼點頭,示意她沒認讀錯,繼續說:“我們……都,死了。”
這下王墨回跳起來大叫:“說什麼呢說什麼呢!你平時沒少讓我去死,怎麼到這會兒還咒我。沒死啊,誰都沒死,你别說這麼晦氣的話,這地方不能亂說話的!”
在時淼開口前,她趕緊說:“你剛剛光顧着哭了沒聽清,我再跟你解釋一下情況。你沒有死,我也沒有死。你在你家,我也在你家。四野市昌興街胡麻巷綠野小區,趙姐手擀面的樓上,你和我都在這裡。但是,我在真實的空間,你在另一個異空間,但你也沒死,放心。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多,天亮之前,我一定能把你帶出來,好不好?上面說的情況,你聽到了嗎?”
時淼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
王墨回繼續說:“我在這個空間,用手機投屏到電視上,給你展示畫面和聲音。你們的電視沒有攝像頭,所以你不用盯着電視,我們不是在視頻……我通過一個鬼信……一個法器,在看你,所以你保持正常就好,就當你耳朵裡有個耳機,我像平時那樣跟你打電話。你的電視沒有語音輸入口,所以你說話我聽不見,如果你有要對我說的,可以拿一個本子在紙上寫字,我看得到,比對口型效率高一點……”
時淼雖然點頭答應,但仍然擺脫不了打視頻的慣性,看着電視跟她比劃口型說:“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