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從她記事起父母就經常争吵不休,她隻能躲在角落裡偷偷哭泣,像一個被遺棄的破布娃娃。
後來父母終于分開了,繼母進門後,那裡便徹底不再是她的家,她每次回家的感受還不如一個客人,也漸漸識趣地很少回去了。
來到這裡以後也是颠沛流離,沒有一個地方給過她家的感覺。
新宅子位于青桐街,朱漆大門,黑色門環,兩邊各蹲着一頭石獅子,趾高氣昂,威風凜凜。
進門處連着幾間倒座房,迎面是一座青石影壁,上雕刻高山流水,鶴栖祥雲,線條流暢,栩栩如生,既實用,又美觀。
過垂花門後便是開闊的庭院,花木扶疏,兩棵梧桐樹高高聳立,是夏日乘涼的好去處,三間正房高大寬敞,裡面現在還隻有些簡單的陳設,還帶了一個耳屋,兩邊也是廂房各帶耳屋。
邱錦将她領進正房後,詢問着她對各樣家具的布置意見,姜緻便取了紙筆,畫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房間模樣。
沿抄手遊廊往後走,便到了第三進院,這裡除了兩間後罩房和幾間廂房外,東北角還有一汪池塘,涼亭假山一應俱全,草木蔥茏,有野花摻雜其間,居然是一個小花園。
“這裡暫時隻有我們三個人,即便以後會買些下人也不用太多,這些屋子完全夠住了。”邱錦道。
“三個人?”
姜緻有點懵,還有誰?
邱錦提醒她:“還有你娘,就讓她住在後罩房,這裡出門就是花園,環境安靜,空氣也清新,你覺得如何?”
她沒想到他居然還會想着接姜婆過來,心下一熱,溫聲道:“多謝你,真的。”
邱錦長眉輕挑,笑着促狹道:“那讓我看看有多真?”
姜緻剛剛湧上來略顯沉重的那些情緒忽地就淡了,也笑着輕抱了他一下:“有這麼真。”
邱錦緊緊扣住敷衍了一下就要離開的她,“我覺得還不夠真。”
既然一時掙脫不得,姜緻便放松地靠在他肩頭,打趣他道:“這裡總共就三間正房,那新房還用選嗎,明明就是想騙我過來。”
“沒錯,就是想騙你過來,”邱錦倒很坦然,擁住她的肩,把她抱在懷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你了。”
姜緻呆了一下,也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身。
兩個人在涼亭裡相擁,靜靜地聽着彼此的心跳。
許久後,二人才分開,姜緻覺得有些羞赧,避開他的目光,随意尋了個話題:“這裡看起來還有許多沒有布置,實在不成就把婚期往後推一推也成的。”
邱錦搖頭:“不用,近日是忙着太子的事,耽擱了,隻要動起手來是很快的。”
“太子怎麼了?”
“朱修等人翻供,形勢對太子十分不利,雖有我等為他佐證,怎奈皇上偏信三皇子,将太子幽禁東宮三月,非诏不得出。”
姜緻吃驚道:“啊?這可怎麼辦,那是不是代表皇上已有易儲之心?”
“一切還未可知,但不能排除此種可能。”邱錦淡然道。
怪不姜緻覺得他今日有些安靜,原來是有心事,畢竟他們這些去過淮州的人,無人樂見三皇子取太子而代之。
太子體恤百姓,一心為公,對待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之人多有善待,縱是作為掌大局者還有諸多不足,但自古仁君難得,而且,謀害太子一事,三皇子顯然是脫不了幹系的。
“一直以為當朝皇上是個明君,那次殿上,見他也是個恩威并重之人,沒想到對自己的親兒子卻這般不信任。”姜緻有些感慨。
“自古以來,天家父子少親近,皇上疑心病重,對兒子們更是多有忌憚,”邱錦倒不以為奇,“對了,苗太醫暫離太醫院回鄉養病,他托我給你道謝,說若有來日,任憑差遣。”
倒像是這個人會說的話。
容華長公主府
華燈初上,暖黃色的光暈照亮了飛檐翹角,檐下的燈籠随風輕晃,與室内的燭光交相輝映。
燈下,長公主倚在美人靠上讀一本書,微風透過窗幔,将發絲吹起,拂在她那張隻留下少許歲月痕迹的臉上,嬷嬷趕緊過來合上窗,從案頭拿起一張禮單遞給她:“這是三皇子方才遣人送來的。”
長公主翻動書頁,頭也沒擡地道:“先放在那邊吧。”
嬷嬷猶豫着道:“要不您還是看一眼吧,老奴見這裡面似還夾着什麼東西。”
長公主這才放下書,接過禮單,打開時,一封空白的紙箋飄落下來,她将紙箋放在燭火上輕烤,有字迹慢慢顯現。
她看了一遍,輕嗤道:“他果然比他那個沒用的皇兄心狠得多。”
嬷嬷有些不安:“殿下,容老奴說一句僭越的話,無論哪位成了事,于您都是無礙的,為何還要為三皇子涉險?”
長公主将紙箋在燭火裡引燃,面上的表情在光影裡晦暗不明:“我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
嬷嬷雖仍是不明就裡,但也不敢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