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緻呆呆地道:“多謝長公主搭救之恩……”
“他們可有對你動刑?”長公主這才放開她,急急地查看她的全身上下,“哪個膽敢動你,本宮即刻命人剁了她的手。”
“沒有,他們隻是關着我而已。”姜緻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回道,她不明白長公主為何對自己态度大變,這種親近程度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長公主雖十分急切地想認回自己的女兒,但看姜緻已經有些被驚到的模樣,也不敢一股腦全告訴她,隻得斂了斂情緒,緩聲道:“本宮……我已經尋到姜婆了,已安置在我府上,快跟我回去吧。”
姜緻眼睛一亮,激動道:“真的嗎?太好了,多謝殿下救命大恩!”開心了片刻後,卻似又想到什麼,“隻是,皇上他還……”
“皇上的事你先不用管了,我們再做别的打算。”
此時不能明着和蓮妃叫闆,她畢竟已在宮中經營多年,隻怕是處處都設有暗樁。
“可是……”皇上還沒醒,他不醒,太子就沒有多少勝算。
“聽話,先出宮,皇後那邊我已遣人去送了話,救人的事再從長計議,你看成嗎?”長公主柔聲道。
姜緻也知道自己已被盯上,隻得點頭。
回去的路上,長公主的噓寒問暖讓姜緻心裡有些發毛,她仔細地想了想自己能為長公主提供的價值,似乎并沒有什麼值得她對自己這般。
“你想不想聽一聽我的故事?”長公主忽然就換了話題。
“民女願洗耳恭聽。”
姜緻覺得可能這位長公主要攤牌了,她已察覺到她從剛才就不以本宮自稱,自己也想知道她到底為何會救下自己,甚至兀自猜測,會不會是她見到姜婆後發現二人曾經有過什麼淵源,因此特意趕來救下故交之女?
“在我十六歲那年秋上,随父皇母後去了寺裡進香……”
龍涎寺坐落于離皇宮不遠的浮雪山,是皇家禦用寺廟,平民鹹少來此燒香拜佛。
秋日的晨霧濃重,如素紗輕籠山峰,遮得山石樹木影影綽綽,如同人間仙境。
帝後出行,陣仗自然隆重,禦前侍衛分列兩邊,朱輪華蓋,玄色禦馬銮鈴齊鳴,驚起林中飛鳥。
她跟在父皇母後身後下了車辇,順着山間石階擡級而上,枝葉上的露水垂落在她發簪的花瓣裡,如瑩瑩明珠,更襯得一張小臉玉淨花明。
住持率僧衆于龍涎寺門前跪迎,宣隆帝令衆人平身,在那烏壓壓的人群之中,最末尾有一帶發修行的淨人許是還不太懂規矩,先行擡起了頭,剛好撞進容華小公主東張西望的眸裡。
她至今還記得,那是怎樣動人心魂的一張臉,濃眉入鬓,桃花眼尾微挑,雖為男子,膚色卻是欺霜賽雪,比她這十六年見過的所有美男子還要好看。
那一眼就如同一道春光,攪亂了懵懂少女的夢。
他有一個很特别的名字,司空景,父母病故後,他一人飄搖無依,郁郁寡歡,自覺看破塵世,想到皈依修行。
此後,容華便經常借着進香去到龍涎寺,偷偷地去尋他。
少男少女,正是牽動情腸的年紀,二人很快就你侬我侬,感情日笃。
可當容華将此事告之父皇母後,卻遭到他們的反對,他們不允許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一個消極厭世之人。
向來順風順水的小公主自然不依,居然想到一個主意,決定先跟司空景生米煮成熟飯,以此逼他們妥協。
卻不曾想,此舉反而讓宣隆帝鐵了心,堅決不同意女兒嫁給這個想用龌龊手段上位的人,不管容華如何解釋這是自己的主意,都無濟于事。
惠和皇後雖心疼女兒,卻也實在氣那司空景,居然敢這般胡來,她悄悄地命人為容華打胎。
服藥後,容華腹痛見了紅,宮人便去回禀了皇後,但容華卻覺得哪裡不對,因為并沒有什麼東西掉出來。
不久,她開始惡心反胃,漸漸感覺到了胎動,這才明白,孩子還在。
她大喜過望,小心翼翼地掩飾着,以為隻要生下這個孩子,父皇母後便沒辦法再阻止自己與司空景在一起,畢竟孩子是塞不回去的。
令她沒想到的是,在她終于藏不住身形顯懷後,他們除了震驚憤怒傷心之外,卻似是更加排斥司空景,更别提為他二人完婚。
容華絕望了,決定生産後便帶着孩子去尋司空景,逃離這個沒有人情味的皇宮。
“我被提前送去别苑待産,即将臨盆那幾日,宮中有事,母後走不開,打發了皇後娘娘去照看我,誰知孩子生下來後,我卻被告之已沒了氣息,”長公主一眼不眨地看着姜緻,“那次替我接生的,就是姜婆。”
姜緻原本還在為她和司空景的遭遇唏噓,忽地聽她提到姜婆,恍惚了片刻。
姜婆替她接生了一個死胎?
她原本不做他想,但心懷着長公主對她突然态度大轉變的疑惑來聽這個故事,令她不由得生出一個驚人的猜測。
同時,她也想起了姜婆對于原主父親的諱莫如深。
長公主看着她疑問的眼神,含着淚光啞聲道:“沒錯,你就是那個孩子,是我的女兒。”
這下,姜緻徹底呆住。
她居然是長公主所生?可自己并不是原主,這到底算是一種什麼關系呢?
但細算下來,原主是姜婆養大的,又出自長公主,那這該是她的養母與生母,自己也應當全部認下來,總不能告訴她,你的女兒的确已經不在了,我隻是寄生在這具身體裡的浮魂,這也太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