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氈徑道,山童掃雪,從下延綿而上,直沖天宇。
若說這姐妹二人的傷勢,謝茵略輕,要比謝謠息先醒,隻是蔔一蘇醒,她隻覺得胸口悶疼,積氣化作郁結在體内未消除,欲作嘔卻嘔不出。
她未猶豫,正對胸口,凝住氣力給了自己一掌,當即對着塌下咳出一口淤血來,紅血在白唇上染出一抹豔色。
在謝茵輕微的喘息聲中,夢境中的澤址盤膝而坐,用一隻手歪頭撐着下颌,微笑凝視着她。
即便她已從現世中清醒過來,對方在識海深處說話的聲音卻還未完全消散。
他用那種擾人心緒的音調,在蠱惑她說:“謝謠息就在隔壁,現在拿着你的劍,去殺了她,用我教你的方法,就能拿回本該屬于你的一切。”
澤址他,似乎又變強了。
謝茵擡頭看去,她的佩劍善心劍挂在床頭,微微斜立,觀此處布置應是在太華宗内,大約是有同門幫她把劍撿了回來。
她用手擦去唇角的殘血,吐出一口氣,閉目調息,排除雜念,不去理會澤址用來挑撥的胡言亂語,她記得自己昏迷前的景象。
當時她在山中砍柴,以備冬日,太華宗地界遼闊,林深且密,落葉枯枝攜白霧鋪地,一望無際。
忽而天生異象,狂風亂作,倏忽間,山中濃霧朝一處聚攏而去。
霧氣在她身邊如水一般流動。
初時她不明是何意,恐是有外物入侵宗門,丢下斧頭,手提佩劍善心,快步尋去查探。
但霧氣愈濃,漸入迷障,能見不過十步之内,難以辨清方向。
不久後,一聲雷炸從頭頂掠過後,蛇電如網布長空,攜帶風聲,聲響低且近,如直擊天靈,驚得人心中一顫。
底下的密林白霧中,謝茵左右環顧,明明不久之前時辰還在正午,此時她視線當中所見,天色卻愈發暗沉如昏晚,似有狂風暴雨即将來襲。
頗有些令人覺得不妙。
自這一聲過後,天布濃厚烏雲,雷聲轟鳴,伴随電光隔着濃霧攢動,接續不斷,她尋聲,轉步追着雷電聲落下處而去。
不過百步後,有劍劈風斬電,铮铮碰擊聲入耳。
至于謝茵眼前,亦是清明了少許,是劍的主人與天上雷電對抗時,所散發的劍勢驅散了一部分迷霧。
聲從頭頂來。
謝茵仰頭望去,看見一個微小模糊的人影手執一劍,跳躍在高聳的松柏樹梢頭上,身輕如燕,卻又有霧氣阻隔,望不清具體外貌模樣,但觀其引這滿山雷鳴風嘯,就知定不是凡俗人。
這人身姿敏捷,劍勢罡正,換招之時變化莫測,其快,所經之處留有殘影,此刻這滿山霧氣便如天穹上的雲彩一般,被其一劍破雲,有如白虹貫日。
好生厲害的劍法,謝茵心道。
但這人卻還是快不過這天地的變幻。
一電如利劍撕裂長空,刹那點亮頭頂灰蒙的薄霧,從背後朝人偷襲而去,此人剛接住正面一擊,劍未收回,來不及喘息,觀其勢,必是躲不過。
但,說時遲那時快,在人以為這一擊必中之時,劍鋒驟然回首,劍氣化作山河畫卷環繞在那人四周,流光溢彩,光華璀璨,宛若驚鴻遊龍,鋒銳難當,替其擋住了這一擊。
這一招名叫,劍作山河。
那是山河劍,乃太華宗震宗寶劍,謝茵也因此認出了此人,是謝謠息。
她這才明白,令滿山風雨變色的緣由,原來是謝謠息在渡天劫。
可這顯然不是普通的天劫,天雷愈急愈兇,饒是被稱為少年天才的謝謠息,也漸感吃力,難以靈活招架,不消片刻,清白道袍上便已是焦黑遍布,缺口累累,漸入頹勢。
就連謝謠息也要疑惑,這天道怕不是與她有仇怨。
這不像是在渡劫,而像是要置她于死地。
謝茵在底下觀戰,認出人後僅是愣神一瞬。
她當機立斷,用劍在腳下畫陣,她沒有謝謠息那種能夠追風逐電的速度,但動作也是幹淨利落,不急不躁,所畫陣圖細緻周正,未有一絲偏漏。
她所畫的不過是太華宗最初級的聚氣陣,此陣普遍的作用是聚集地氣,可為閉息修煉的弟子聚靈護法。
謝謠息的山河劍有攬山河、聚天地之力,加之雲崖山群峰底下藏有龍脈,地氣充裕,用此陣為其助力,最合适不過。
須臾後,陣圖成,還差一物。
本該是用天材地寶作陣眼,可謝茵她一窮二白,身上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寶物,隻能選擇最下策,以己為陣眼、以血為媒壓陣。
這一番動作後,全心對抗天雷的謝謠息,似是察覺到底下有其他人,在空中回望一眼,但已無暇去顧及太多,因為此刻她要面對的,是天雷密集後,如有數十柄仙劍在同時與她争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