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走後,盲眼修士帶着小弟子往羅河邊上去,因着怪事,人心惶惶,沿途空無無人。剛靠近河岸,盲眼修士就頓了腳,皺了眉。
羅河最寬處有上百米,臨近卻烏鎮的這處地勢平坦,水流平靜緩慢,河面上泛着迷蒙缭繞的霧氣,河岸上還飄着幾條空蕩蕩的小船。但看不見對岸的情況。
“師父,我沒看見有人。河上的霧很大!但其他的就看不見了。”
盲眼修士應了聲:“嗯。”
他忽然說道:“春山,你不可過河,留在此地等我回來便可。”
可春山想跟師父學本事,忙說:“有師父在,我不怕的。”
盲眼修士卻搖搖頭,仿佛沒了方才的那股自信,對小徒弟說:“不。你學藝不精,還不能去。”
“況且,若是你師父我七日後還沒能回來找你,你就挑個看上去厲害的人,哭慘些,求他來救救我。”
春山也不傻,師父這樣說,定是覺得不好對付,他有些擔心地問道:“師父……河上的東西很厲害嗎?要不我們不去了。”
盲眼修士隻是笑了笑,安撫春山說:“沒事。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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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的卻烏鎮上,日暮時分,春山再次路過了鐵鋪老闆王大爺的門口。
七日前他讀過的那張告示依舊張貼在原處,這幾日也有其他修士接到消息,想要渡江卻被怪浪給擊退了回來,他們隻得先在外圍探查,也全都無功而返,沒能将任何人帶回來。
王大爺在鋪子前打鐵,火花四濺,比這外頭的天看上去還亮堂些。他看見春山依舊是獨身一人後,聲音透過咚咚響的敲擊聲問道:“春山小娃娃,這麼些天了,你師父還沒出來呐,瞧着他同你說好的七日時限也要到了。”
說着他還歎着氣,搖着頭。
這般下,春山一個小孩的臉上如今也是充滿着凝重。
他是知道師父的厲害的,也一直相信師父能夠殺魔并救人回來。但真當盲眼修士七日裡毫無消息時,他又難免覺得焦急難耐。
先前兩日王大爺見他一個小孩乖乖等着幹着急也是可憐,就問他們是何門何派的,他可以幫忙修書一封去宗門那喊人來,若是能搖來背後的高人,或能有解救之法,一舉将那怪物除去了也未嘗不可。
卻被春山告知師徒二人無門無派。
那盲眼道人原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修,兩年前在一片荒野地上撿到了春山這個孤兒,二人才認了師徒,結伴同行。
春山與師父約好了在此地見面,他時刻背着那把重劍,也不喊累,目光一直盯着街口處,期望師父能從那走出來。
街上忽然傳來一聲大呵,這聲音還在逐漸靠近:
“站住!李松樹,你給我站住!有種你别跑啊!”
循着聲音看去。
一個少年像猴一樣在前面狂奔亂竄,而一個黃衣姑娘在後面邊喊邊追。
誰也不讓誰。
相較之下,黃衣姑娘動作更幹淨利落,一看也是有些身手的,但她不像潑皮少年一般毫不顧及街上無辜的路人,随意亂闖,見洞就鑽,行動時難免束手束腳,因此稍落下風。
二人一路追趕,風風火火地,沿途差點撞到一個過路的修士。這人戴着兜帽,在二人沖過來時及時側身避讓了下,才沒被波及到,而隻是微微擦過。
李松樹一邊跑,一邊抽空掂了掂手上的份量,發現這袋子輕飄飄的,裡頭不像是有錢的樣子。想到方才那人身後背着兩把白布裹住的長形物件,像是劍,他心道,又是一個窮酸的修士。
那修士應當是還沒發現他摸走了自己腰上挂着的錦囊袋子。他得快些離開才是。
他們往鐵鋪子的方向沖來,鬧出的動靜不小。
王大爺遠遠聽到聲,探出頭來瞧見人,啐了一聲:“又是這個混小子!春山小娃娃,你躲開些。”
不怪王大爺看不順眼,上回就是這個混小子偷摸進了他的後院偷東西,隻是讓他給跑了。
這會兒又見着了,自然不能放過,要幫上一幫。
别看王大爺年紀雖大,力氣可不小。他瞅準了位置,一把剛剛打好的鐵鋤頭就被丢出去,正正好立在李松樹跑向的正前方。
李松樹心知若是被黃衣姑娘抓到了,他打不過這她,隻能單方面挨揍,才一路狂奔,突然被這飛出來的一把鋤頭吓了一跳,躲閃不及。他若是再跑快一些,就正正好要被鋤頭砸中了!他隻得險險頓住了腳,但被絆得摔了個腳朝天,草鞋也掉了一隻。
但他動作靈活,摔了也立馬翻了個跟頭爬起來,顧不得摔疼的手臂和後背,回頭躲到了旁邊的柱子後頭,痛得龇牙張望。
追了一路,黃衣姑娘也是累的夠嗆,終于停下來,叉着腰去捉人,想教訓他。
誰知李松樹像隻泥鳅一樣滑溜,一下子就順着柱子攀到屋檐上去了。
黃衣姑娘在底下也是氣急:“我白骨門的人,絕不允許做偷雞摸狗的事!你給我滾下來,把偷的東西還回去,和道歉!”
李松樹不理,東西到他兜裡豈有還回去的道理。他原來本就是個乞兒,誰想做什麼修士!天天不是被逼着認字就是學規矩。當即反駁道:“誰要進你那什麼破爛白骨門!”
天天在他們面前自稱是什麼白骨門大師姐,略略略。
門派被人說是破爛,黃衣姑娘自然是更不高興:“你……!”
她撩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見她人要上來了,李松樹後退,赤腳踩在瓦片上,欲跑,轉身後卻直愣愣地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人不知何時出現,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背後。
兜帽很大,足以罩住這個人的大半張臉,但李松樹才十三歲,個頭沒對方高,擡頭就能看到對方的鼻梁。這人的臉生的十分白淨,抓住他後,鼻梁下的唇動了動,李松樹就聽到她用冷淡平緩的嗓調說:“東西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