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夏秀氣的眉毛擰了擰,簡直荒唐,這人說話居然比顧白銘還不像話。
徐彤不想再聽許鳴柘自戀:“江先生,地上涼,我先扶您出去吧。”
江禹夏也覺得屁股底下冰涼的,他站起身,擡頭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一怔——
徐彤見他盯着鏡子,跟着看了一眼:“江先生,怎麼了?”
江禹夏愕然的看向徐彤:“你叫我什麼?”
徐彤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耐心極好:“江先生啊。”
......江,先生?
江禹夏再次看向鏡子裡的自己,不,不對,這不是他,這張臉不是,這個姓氏也不是,他姓邊,不姓江。
他擡起手摸自己的臉......這張臉跟他過去完全不一樣,“他”沒有他以前那常年蒼白的面色,雖然也纖瘦,但看起來很健康。
腦子裡的迷霧突然破開一條口子,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不斷的向外溢,那些淩亂的、陌生的、奇怪的、完完全全不屬于他的記憶。
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裡閃過一個跟這裡相同的場景……不久之前他剛在這裡滑了一跤。
江禹夏摸了一下自己後腦勺,果然有好大的一個包。
許鳴柘看着他古怪的舉動,剛想開口,江禹夏已經被徐彤扶出去了。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許鳴柘從洗手間出來,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我一會還有事,你先把離婚協議簽了。”
江禹夏感覺自己總是聽不懂這個人說話,他看過去:“離婚?誰和誰離婚?”
許鳴柘:“當然是你和我。”
江禹夏剛哭過,眼尾帶着一抹委屈的紅,他說話慢悠悠的,由于驚訝語調微微上揚:“可我們都是男人啊。”
許鳴柘把江禹夏的話當成想要逃避離婚的借口:“江禹夏,我知道你不想跟我離婚,但你也用不着假裝失憶來挽留我,我們确實都是男人,但我們也确實結了婚,至于是怎麼結的婚,你我心裡都清楚。”
江禹夏暫時不清楚,他很想勞煩他詳細說說,但這種會主動麻煩别人的事他向來很少做,尤其是對陌生人。
許鳴柘把離婚協議塞到江禹夏手裡:“你再看一遍,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跟我提,能滿足你的我一定盡量滿足,我今天真的有事,你快點看,看完了趕緊簽字。”
腿根突然麻了一下,江禹夏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扁平的物件,拿出來的時候還閃着光,然後又黑了下去。
剛想研究,就被許鳴柘搶走了:“先看協議。”
江禹夏覺得這人有些霸道,他看了一眼被放在茶幾上的黑色物件,随後看向手裡那份離婚協議......這紙好白,手感好好,上面的字好清晰。
江禹夏坐在沙發上,肩背挺得筆直,指尖輕輕撚着手裡的A4紙,仔細的研究着紙張和墨迹。
許鳴柘看着他,不禁有些出神。
他第一次見到江禹夏的時候,江禹夏還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見到他的第一眼許鳴柘就覺得他跟那個人很像,不是長相,而是氣質和自身的一些東西,按理說他一個孤兒不該有那種溫和的矜貴,可偏偏他的教養極好。
唯一不同的是,蕭行年不會笑的像他那麼真誠、那麼傻,所以每當他笑的眼睛彎彎的時候,許鳴柘都覺得他是在破壞一些美好的東西。
這些年江禹夏一直很聽話,他做出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不知道抽什麼風跑去簽了一家經紀公司......
“麻煩給我一支筆。”
許鳴柘思緒被打斷,下意識的往口袋裡摸了一把,想起自己從不随身攜帶那種東西,他轉身看向徐彤。
徐彤遞過去一支鋼筆給江禹夏。
江禹夏死在十八歲深秋,因為身體原因他連情窦初開都沒有過,眼下他雖然不理解為什麼男人可以跟男人結婚,但一些陌生細碎的記憶也切切實實的告訴了他,他确實跟這個人有段不足以外人道的婚姻關系。
所以就算這人不催他,他也想盡快結束這種不清不楚的瓜葛。
看着徐彤遞過來的鋼筆,江禹夏頓了一下。
他從小習得一手的好毛筆字,第一次用鋼筆還是顧白銘逼着他用鋼筆寫他的名字,整整寫了一頁才肯放過他。
想到顧白銘,江禹夏鼻子一酸,眼淚啪嗒一下掉在了落筆處。
許鳴柘看着那一滴暈開的淚,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我可真不是人呐!
江禹夏生疏的寫下自己的新名字,這一刻他已經确定了自己不再是過去的邊煜,他把鋼筆重新蓋好,遞還給徐彤的時候睫毛上還沾着淚珠。
徐彤:......許總可真不是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