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氣海,洞中是一片淩亂不堪,分辨不出絲毫活物的氣息。
他一刻也等不得,立時擡起手。
“破!”
一時間亂石崩裂,那洞口終于被暴露出來,可洞中仍是漆黑一片。
慕玄臨擡腳便要從洞口下去,肩膀卻被一隻手按住。
他轉過頭,于非白正看着他:“你忘了麼?上次接近赤火,你被影響了。”
慕玄臨咬着牙:“我、沒、忘。”
他眼中泛着猩紅,于非白與這雙眼睛對上,按着人肩膀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他不再言語,跟在人身後,順着那洞口而下。
慕玄臨也不管這兩人中他才是對此處陌生的那個,隻顧順着石壁向前摸索。
指尖燃起焰火,他看到這洞口四周牆壁低矮逼仄,腳下伸出一條蜿蜒的石磚階梯,傾斜向下,徑直深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洞中仍在震顫,細雨一般的沙土自洞頂灑下,落在兩人頭頂。
階梯的盡頭是一扇洞門。慕玄臨疾奔而下,過了那洞門,眼前地宮開闊起來。對面的牆壁上,是一道玄鐵之門。
這扇門,與他們從海中入島之時所看到的那扇,幾乎如出一轍。慕玄臨緩緩走上前,眼尖地望見地上那條幾乎與地面色澤融為一體的封印痕迹。
可這裡有一處與先前不同。
玄鐵門所嵌入的牆壁上方,竟有數條從牆縫中伸出的、比人身體還粗的枝幹。那些枝幹表面覆蓋着粗硬的樹皮,枝條卻像藤蔓一般柔軟,盤錯相交,沿着頂壁的縫隙蜿蜒着向遠處延伸而去。
慕玄臨直覺此處十分怪異,正看着,忽聽于非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慕尊主。”
“該拿出來了。”
慕玄臨知道,于非白這些日子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轉身,看見于非白走過來。
“據說,當年你父親、沈雲铮和容知樂,他們摯友三人在此,為了穩妥,皆拿出了當日身上最為珍貴之物,作為開啟此門的信物。”
“所以你父親的信物,”于非白眼神一轉,落在他身後的夜山海之上,“想必就是這把,他一直以來極為珍重的神兵吧。”
慕玄臨并不答他,隻是看向那扇門。
除了藤蔓外,眼前這扇門,還有一處與之前的不同。
那便是在那封印前一尺遠的地面上,有一處十分顯眼的、凹下去的圓形印記。
慕玄臨雖從未來過此地,可直覺告訴他,這個印記,便是那需要用信物來開啟的“鎖”。
他走上前,伸出自己的左手,懸于那印記上空。
雖不知阿栩究竟是如何進入這裡,但那人很可能就在這道門後,正等着他。
他毫無半分猶豫地,将右手也伸出,極快地拂過左手掌心。
嘀嗒。嘀嗒。
鮮血成珠,順着手掌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圓形的印記之上。
待印記的凹槽被猩紅的液體填滿,整座島嶼的震顫忽然停下,換作他面前的門震動起來。
沙土簌簌,鐵門一寸一寸向右豁開,摩擦處吱嘎作響,仿佛一個百年間第一次被喚醒的經年朽物。
這實在出乎于非白所料。
任他如何猜測,也沒有想到,慕玄臨身上的信物,就是他體内的血。
看來當年慕廷風在此時,便是歃血作匙。所以,他根本不必特意傳予慕玄臨什麼信物。
他自己,便是信物。
這門挪動得太慢,慕玄臨不顧手上還汩汩淌着血,伸手去推。可憑他使出多大力氣,那門依舊自行其是,吱吱呀呀地喘着。
待開口終于有了一人寬,慕玄臨擡腿便向裡邁去。
而後他便不得不擡起頭。
因為他面前,是一棵樹。
樹幹粗有百尺,高亦有百尺,直通于頂。
上千條枝幹在樹冠上纏繞成結,相互包裹,凝成了一個密實的疙瘩。再向上,那些枝幹又各自散開,向四面八方伸展而出,盤亘在高聳的頂壁之上。
原來方才他在牆壁外,看到的那幾根藤蔓一樣的枝幹,隻是這萬千枝幹中的分寸之末、冰山一角而已。
不過這裡與門外相比,還是略有迥異。那些盤在頭頂的枝條下,多了許多淡棕色的橢圓狀物。慕玄臨覺得,那些興許便是這棵樹的果實。
這棵巨樹,足以令每一個初來乍到之人瞠目結舌,可他顧不得這些。
他朝空曠的地宮喊:“阿栩!”
聲音久久回蕩,卻仍是沒有回應。
此處物氣依舊混亂不堪,氣海探物還是難以奏效。那棵巨樹貫于寬闊地宮的中央,慕玄臨繞樹而尋。可他尋了一整圈,發覺這地宮中分明空空蕩蕩,死氣沉沉,别說青栩,就連一絲被活物闖入的痕迹都沒有。
難道阿栩不在這裡,他找錯了地方?
他這次來,并未被影響,可此時卻覺得腦仁發麻。若不是這裡,那他要到哪裡去找他的人?
究竟在哪裡......
不對。
慕玄臨忽然想起,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如果這裡便是鎮壓赤火的所在,那麼,赤火在何處?
自他進來之後,便沒有再見到赤火的蹤迹。就連上次在地宮另一側看到的赤色暗光,這次也未曾見到。
這又是為何。
“你看。”
慕玄臨正沉溺于心中思緒,卻被于非白的聲音喚醒。他看到于非白向巨樹伸出手指,他順着那方向看去。
這次定睛一瞧,他才看清。
那樹冠上的,哪裡是什麼疙瘩。
那些紛亂纏繞的枝幹縫隙中,分明是遮掩不住的猩紅色澤。
“那是......赤火。”他聽得耳邊,于非白喃喃道。
而待他再仔細看,便忽然發覺,那些挂在枝條的顆顆橢圓之物,似乎也并非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