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臨愣愣地,看直了眼。
他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就隻想用自己的嘴唇,将那張臉上亂糟糟的水痕一點點擦去,再一直往上,吻到那雙眼睛,叫它不要再淌出淚來。
他也确實這麼做了。
隻不過沒成功。
他這才發現自己是仰躺着的,一擡起身子,就被一股力道壓了回來。青栩見他醒了,有點紅腫的眼睛睜大,眼中第一次露出近乎慶幸的神色。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他們似乎身處高空之中,清風拂面,分外宜人。他感到腦後溫熱柔軟,還有些刺癢,偏頭一看,原來他正枕在一叢赤紅色的羽毛上。
胸前壓着什麼東西,慕玄臨低頭,見青栩兩隻手正按在他胸膛上,胸口處暖融融的,有魔息正在汩汩流入。
身上還有些虛軟,他不再用力動彈,隻擡起右手,輕輕覆在胸前那雙手背上。
他笑:“一睜眼,就發現阿栩在摸我。”
青栩明顯抖了一下,卻沒移開手,反而移開了眼神,極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沒有。”
說完,他想必覺得有些難堪,又轉過微紅的眸子,看着慕玄臨。
“尊上流了很多血。”
慕玄臨當然記得地宮中的情形,也想起了合眼前看到的那個模糊身影。他既已從地宮出來,安安穩穩躺在這裡,想必便是阿栩救了他。
但他現在還不想管那些事,隻對人說:“阿栩,過來些。”
青栩懵懂地眨着眼睛,很聽話地把臉湊近。
慕玄臨微微擡起脖頸,用嘴唇銜住那臉頰上殘留的一顆淚,讓它沾濕自己的舌尖。
他誇張地咂咂嘴,說:“嗯,又鹹又甜。”
青栩像被燙着一樣,一下子撤離了很遠。他想阻止慕玄臨,又想抹自己臉上的淚,可他的手仍在輸送魔息,不能随意移動。
他隻好趕緊說:“尊上,不要,髒。”
“哪裡髒了。”
慕玄臨就喜歡看他這幅樣子,現在更是心滿意足。他呼出一口胸中濁氣,這才又慢悠悠開口。
“是阿栩救了我?”
未等青栩說話,另一道聲音卻含着輕佻笑意,在他頭頂響起:“你家這位是個厲害的,不僅救了你,他還打人。”
慕玄臨聞言,将青栩的手從胸口拿下來握在掌中,坐起身來。
于非白站在旁邊,正含笑看着他們。
慕玄臨挑眉:“你說阿栩打你?”
于非白也姗姗坐下,說:“千真萬确。你跳下去以後,你家阿栩立刻便要跟上。我知你不想讓他赴險,打算攔下他,再去幫你。結果他不僅不依,還對我出手。”
他說着,煞有介事地指指自己胸前:“你看這裡,肋骨都斷了。”
慕玄臨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根本沒什麼大事。他聽得幾乎笑出聲來,回過頭去看青栩,那人将眼神移到一旁,低聲說:“沒有打斷。”
他回頭朝于非白挑挑眉,像在說,你看,阿栩可說了,沒打斷。
于非白又笑:“是我言重了。其實青公子通情達理,打了我後,覺得過意不去,于是又給我上了藥。”
慕玄臨這下不淡定了,緊攥住掌中那雙微涼的手,大力把人拉過來:“你還給他胸口上藥?”
青栩沒想到于非白會添這麼一句話,罕見地有點急。他懇切地看向慕玄臨,語速比平時快了一倍,連稱呼都顧不得了。
“我沒有,我隻是給了他傷藥。”
于非白在一旁笑眯眯的,閉口不語。慕玄臨其實明白得很,這狐狸知道他最在意這個,是故意這樣說的。
他心中暗道,罷了,罷了,早晚會還回去。
鬧也鬧夠了,慕玄臨止住玩笑,正色道:“現在赤火如何了?”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于非白有隻手一直虛虛握着,不知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于非白果然将那隻手掌伸出來,徐徐攤開。
一株僅有銅錢大小的紅蓮,正在他掌中徐徐轉動。
“在這裡。”
上一眼還是個龐然大物的、将一整座島嶼都攪得不得安甯的淬火紅蓮,此時卻整朵蓮都服服帖帖,花瓣矜持地攏着,看起來人畜無害。
于非白道:“赤火一事,還是阿炎的功勞。”
“畢方本就依火而生,以火為食。赤火到了它面前,再兇猛的怒火,也隻成了盤中餐食中肉,自然便好對付了。”
“隻不過那巨樹發出的聲音,攻擊性極強,阿炎本是無法近身的。若沒有你的血,想解決這件事,仍是難上加難。”
慕玄臨點點頭。的确,他自己也忘記了阿炎有這副本事。不過他倒不覺得後悔或是惱火,反正他現在還好好的,阿栩和其他人都沒受傷,事情也得到了解決,這便夠了。
他對于非白道:“既已拿到赤火,你該去做你的事了。”
于非白點點頭。
“不錯,所以我們正在去靈境的路上。”
靈境?
慕玄臨探身向下看去。隻見阿炎身下,是一片白茫茫的薄霧。
籠罩在薄霧下的景象,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