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翻過一座山峰,前方地勢忽然就平坦了不少。
這裡是一個山谷。
說是山谷,卻視野開闊,草木葳蕤。慕玄臨略略一看,發現這地方夏可避暑,冬能遮風,彙聚八方山間之水汽,實在是塊結結實實的風水寶境。
據那老人所講,那疙瘩村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慕玄臨邊牽馬走着,邊回頭朝馬背上看。自從出發之前,他眼看着青栩無奈又沉默地穿上那身衣裙,這一路上,他便總是忍不住想逗這人。
“那老人家說的話,阿栩可怕了?”
面紗随着馬匹的颠簸拂動,空氣沉默了半晌,慕玄臨才聽見一個悶悶的聲音。
“......尊上,沒有。”
慕玄臨笑了一聲:“哈,看來阿栩還是忘了。我們可都說好了,接下來這段時日,阿栩得喊我什麼?”
青栩:“......”
慕玄臨歎了口氣,字句間故作受傷。
“剛說完就忘了?看來,阿栩并不把我的話記在心上啊。”
“夫君。”
他話還沒說完,青栩就忙不疊喊了出來。這一聲“夫君”,聲音比方才更輕了,像根輕飄飄的羽毛蹭着人,聽得慕玄臨耳邊心裡都開始泛癢。
不能直接掀起那塊礙事的面紗,吻住那張嘴,慕玄臨表示很憋屈。
其實,先前那老人所言之事,他們早就知道了。
出發之前,湛靈兒便說起過疙瘩村的傳聞。手錄中也寫着,住那村子附近的人,不少都提起過年輕女子在那村中失蹤的說法。傳聞被描得有鼻子有眼,若是常人聽了,估計真有不少會被它唬住。
但這些人裡,絕對不包括慕玄臨和青栩。
若說慕玄臨,那數十年魔尊之位也不是白坐的。而再看青栩,更是不必說,不管來了哪門子牛鬼蛇神,拎着刀上就完了。
不過慕玄臨也提出過異議。
“既然女子去更合适,那為何不是你們?”
湛靈兒哼笑兩聲,朝兩人眨眨眼:“那是因為,我和北北還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要對付。”
她說着走過來,想拍拍青栩的肩:“所以,就隻好委屈委屈我們阿栩公子啦。”
青栩聲色未動,腳下卻悄悄挪遠了半步。而慕玄臨動作更快,在那隻手碰到青栩之前,一早就将人攬到了自己身邊。
慕玄臨問:“哦?更重要的人是誰?”
顧邶道:“瀾鏡閣背後之人,我們已有猜測。所以這次兵分兩路,你們去碎石嶺。而我和靈兒......”
“去尋于非夜。”
她已經這樣說,慕玄臨便不再多言。
若要對付于非夜,的确是她們更為合适。
慕玄臨腦中捋着思緒,擡起眼,忽然見前方已隐隐露出了個村莊的輪廓。又走了一裡,村中的情形才愈漸清晰。
裡頭的确不見什麼人氣。
到了村口,慕玄臨不顧人推拒,非說青栩衣裳繁冗不便行動,強行将人抱下了馬。他們将馬拴在村口的斷石柱上,徒步往村裡走去。
不是他們嫌不累,而是馬一到這村口,便說什麼也不肯再邁一步了。
疙瘩村當真名副其實。說是有路,又極難行走,一眼看去,地面全是高矮不一突兀尖利的石塊,好像長了無數密密麻麻的疙瘩。不論誰來看見,都會先覺得腳底生疼。
而護身結界也早被慕玄臨撤去。
他們為了隐匿身份,這一路不僅大改了容貌,連魔功都暫棄了,隻靠一匹瘦馬跋山涉水。現在既已經到了村裡,魔族的術法便更不能用了。
慕玄臨看着這路面,突然想到,阿栩的鞋......
他轉過身。
“阿栩過來,我背你。”
青栩頓住了腳步。尊上牽了一路的馬,他反而一直在馬背上坐着。現在尊上又要背他,他怎麼可能會答應。
“尊上不可!屬下不礙事的。”
這話剛說完,他透過面紗,好像感覺到慕玄臨瞪了他一眼。
他趕忙改口:“夫,夫君......”
慕玄臨這才笑了:“既然不用背,那我抱你?”
“......”
哪有這麼變本加厲的。
青栩不動了,也不再反駁。他感覺尊上的氣息靠近過來,很快便有一雙手攬住他的腿彎。
“快點,要累壞你夫君嗎?”
溫熱的身軀貼過來,安安靜靜趴到慕玄臨背上。身上多了一具身體的重量,手中握着結實軟韌的大腿,慕玄臨瞬間覺得整顆心都踏實下來。
村裡的房子都是石頭堆的,同樣疙疙瘩瘩,直看得人心裡不得勁。那些房子挨得密實,卻每一間都門窗緊鎖。四周寂靜,就連一點微風打在粗粝的石牆上,都顯得格外響。
慕玄臨背着人往裡走,忽然聽見前邊水巷裡響起了腳步。那聲音慢悠悠的,離他們越來越近,不多時,巷口果真有個人影露出來。
那是個挎着菜籃子的中年婦人,籃裡堆滿了水靈靈挂珠的青菜。
慕玄臨微微眯起眼。不是說村裡除了大墩,已經沒人了麼?
那婦人對村中這近乎詭異的甯靜仿佛絲毫不察,一見慕玄臨兩人,就像見了什麼貴客一般,快步走來,臉上堆起笑,語中滿是熱絡關切。
“小兩口這是從哪來啊?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麼的?”
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