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栩！”

慕玄臨鳳目睜地極大，眼角快要裂開。他眼睜睜看着青栩走到于非夜身旁，竟然就停了下來，順從地垂下頭，任由那個人擡手撫上他的發頂。

于非夜低下頭，眼神竟顯得溫柔了不少：“慕玄臨現在早不是魔尊了，你根骨極佳，哪裡去不得，何必一直跟着他呢？”

青栩依舊低着頭，沒有答話，卻也沒有反駁。

可當慕玄臨一聲一聲喊“阿栩”的時候，他卻更是無動于衷，連頭也不曾回一個。

慕玄臨的聲音幾乎顫抖起來。

他知道，這絕不可能是阿栩本來的樣子。

所以他朝于非夜擡起眼。

“方才你為阿栩運功療傷之時，究竟做了什麼......”

于非夜根本不答他，隻俯在青栩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他口中跟人說着話，一雙眼卻微微掀起，朝着慕玄臨看過來。

那眼中，是明晃晃的戲谑。

慕玄臨牙關緊咬着，一雙手悄悄摸上青栩那把長刀，眼神卻不曾離開面前的兩人半刻。他看見于非夜雙唇動着。

待那句話說完，青栩竟然點了點頭。

然後轉身朝木屋之外走去。

“阿栩！”

青栩依舊對慕玄臨的聲音恍若未聞，身形陡然一閃，下一刻便消失在那木牆之後。

慕玄臨一把提起手中刀。

于非夜也好，遙夢也好，他此時不想管任何人。

他隻想管阿栩的安危。

這林子危險重重，地面上到處都是瀾鏡閣布下的鏡陣，阿栩若再被那銅鏡傷及，後果究竟如何，他不敢想。

慕玄臨沖入屋外的濃霧之中，一眼便看見了青栩的背影。阿栩身法快，這他素來是知道的。現在不過轉眼之間，那身影便已掠至十餘丈外，成了個小小的黑點。

那身法，本要有魔功加持，才能達到如此速度。可阿栩分明剛剛才被銅鏡封住了功力，此時又如何能施展出那麼快的步法？

而且方才那于非夜，究竟對阿栩說了什麼！

慕玄臨一時思緒紛亂。他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把這些細枝末節暫時抛掉。此時此刻，去追上阿栩要緊。

可想追上那人，談何容易。

慕玄臨體内功力運轉不動，想奔過去，就隻能靠一雙腿。

他咬了咬牙。

沒辦法，就算跑得慢，也要追。

他順着青栩方才的背影奔過去。那人速度太快，他用了全力，起初還能勉強讓那身影保持在視野之中。可很快，那黑點越來越小，終于還是消失不見了。

慕玄臨還是不敢停。

他仍往前跑着，一雙眼四下去看，隻希望下一眼就能找到青栩的哪怕半縷蹤迹也好。

可直到他跑到林子的盡頭，也沒能看到那個人。

慕玄臨心裡焦急，腦中卻忽然想，這林子的盡頭，竟然離那木屋如此之近麼？

前不久他來尋湖泊之時，也曾往這方向走過一段距離。他怎麼記得，那時的林子，分明要比現在大上許多。

當真奇怪。

而他面前密林的盡頭，是一個極高的山洞。

那洞口漆黑一片，裡頭一絲光也透不出來。慕玄臨一雙眼四下看着，卻忽然見那洞口旁的地上，有塊白花花的東西。

他走過去，将那東西撿起來。

那是青栩的手帕。

那時他給阿栩擦了唇邊血，腦中想着許多事，便順手将這帕子疊起來，放在了阿栩身上。

現在這塊帕子出現在這裡。

慕玄臨不再猶豫，擡腿便朝山洞中邁了進去。

洞内一片漆黑。寂靜之餘，慕玄臨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可待他仔細去聽，竟完全分辨不出那聲音是從哪個方向而來。

他貼着牆壁走，手指觸碰到堅硬的岩石。

遠處有一道細微的光點，似乎是那裡的岩壁破了個口子，對面不知何處而來的光便從那狹小的口子照了進來。

慕玄臨邁着腳步，慢慢朝那光點的方向挪過去。

他走了幾步，忽然覺得腳上一涼，耳邊響起了水被撥動的輕響。

他踩到水了。

可就是這一點響動，地面忽然便震動起來。這震動越來越強烈，連帶着轟然的聲響也一并強烈起來。

慕玄臨感覺得到，他的旁邊，也就是這山洞的中央，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拔地而起。

他擡起頭。

這四周明明伸手不見五指，他卻格外清晰地看見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團連在一起的......

頭顱。

而隻這一眼過去，他便看見了不下數十顆頭顱，不論是人的，還是蛇的，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動物。

每一顆頭都蠕動着，低下來。

上百隻眼睛齊齊睜開，沉默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