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先生,我是剛來過那個,現在是來請您用晚飯的,就在一樓的廳裡。”
三少爺應着,慢慢走到床邊,将枕頭下的槍取了壓在長衫的裡頭,方才悠悠開了那門。
這飯廳說成舞廳是絕不為過的。
整個的裝的是一派十足的摩登風格。綢子紫、綢子綠,綢子紅的巨大的緞布包圍着整個廳子。
中間一處設了台子專供歌舞,旁的是西洋音樂團。拉梵婀鈴和吹薩克斯的都是長着絡腮胡的西洋人。
還有一發黑如漆的女子,穿着高領的醬藍絲絨禮服,正彈着一首慢奏鋼琴曲。
諸賓客兼是正正時興的gentlemen作派,臂上挽着各人的女伴,個個是光彩非凡的。
這些人中間當也夾着不少日本人,一概留着倆撇滑稽的油黑胡子,顴骨奇高,臂彎裡挽着的女人則将臉塗的白魁魁的,正溫默的垂頭微笑着。
他方明白這一處的意思來。
一場才拉開了的賭局,他們是将命壓在這頭,深入到虎穴之中。千軍萬馬,此刻都是喑啞的。
“先生,您的紐子掉了。”
“多謝。”接過那枚銀元大小的紐子,他暗裡摩挲着上面的硬褐布料,擡頭與那人對上了一眼。
對面此時倒已經換了一身行頭,通身牙黃的長袍,顯得體量更闊,更有一份閑雲野鶴的氣派。
與火車上的怪模樣早是大相徑庭。
“您慢吃。”擱下這一句,很快的便再次消失。那一抹牙黃混進鬧烘烘的人潮當中竟然迅速的如同蒸發一般平息了。
是夜如鬼,風急急嘯聲而過。
元家三少爺正坐在起先的桌前預備開始寫那封家信。
突然想到些什麼因而停下了。轉将紙筆一股腦的全收了進去,抹臉之後合衣躺在了床上。
眼睛緊緊閉着,像是十分疲勞似的。
室内一切默默
盡可以放大每一細微微的聲響。
這默持續了更多時間後終于破裂了。
他隻感到一處冷冰的東西貼在太陽穴上,當即睜開眼睛拔出了長衫裡的手槍,卻被另一隻手給按住了。
下一刻床頭的坐燈教按了開來。
依着淡淡的源頭,映襯出一張女子的臉來。
當即反應過來,坐起身與這女子握手
“雲慕春.”
“元思源。”
女子笑了笑退一步站在窗邊
“元先生,您的反應很快,隻是還不夠快。
譬如剛才的槍如果是握在敵人的手裡,您是大可以有性命安危的。”
他愣了一愣,撲哧的笑了出來。
隔天早上,他複坐在那桌邊,這時天光是朦朦的。
在吸了一根煙以後,重新擰開鋼筆的帽子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