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羽書是真沒想到他能沒臉沒皮到這個程度,以至于她的好口才一遇到他就瞬間沒了用武之地。
而且她十分懷疑别人口中那個寡言少語裴知欲的真實性,明明他幼稚又小心眼,無論她做什麼都得嗆兩句,非要跟她争個高低。
論臉皮厚這點,許羽書甘拜下風,她不再負隅頑抗,快速吃完面前的飯,便借口作業沒寫完得先回去了。
風卷殘雲地吃完,許羽書來到門口,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吃飯的這條路有些偏僻,地上泥濘遍布,還有被砸出的深淺不一的水窪。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新穿的小白鞋,心情有些焦躁,決定等雨徹底停了再走,于是折回到大廳,一屁股坐在了等待區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看着腳尖。
外面風聲簌簌,夾雜着零落的雨聲,不知等了多久,面前忽然覆下一道清瘦的人影,許羽書不明所以地擡頭。
裴知欲手裡拎着校服,挑了下眉:“怎麼還不走?”
許羽書心情本就因下雨而不悅,看見他這張臉又變得更甚,張口便堵了回去:“管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裴知欲好整以暇道,“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情,作為剛見過你的目擊者,也是要受牽連的好不好。”
“何況同學一場,關心關心也是最基本的吧?”他又問:“不知道路?”
許羽書抿了抿唇:“我知道路,你先走吧,我再等會兒。”
裴知欲眉頭輕皺了下,偏頭往窗外掃了眼,細細密密的雨絲打了進來,他瞬間了然。
許羽書看見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了眼腳下,她心神一緊,剛想說什麼,就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上來,我背你。”
她猛地擡頭。
說實話,許羽書當時是有那麼一瞬間受寵若驚的,畢竟裴知欲向來狂妄,說句好聽的話像是能要他命似的,這一句主動背人的話,由他嘴裡說出來未免太不正常。
但也受驚不過一秒,随之而來的便是對他這份好心的質疑。
許羽書将信将疑看他兩眼,警覺地拒絕:“不用。”
“行,那就這麼走吧。”裴知欲說,“反正我鞋是深色的,弄髒了也無所謂,倒是你這鞋得受難了。”
“走,快點。”裴知欲碰了碰她的小腿。
許羽書不耐煩了:“我都說了讓你先走,我再等會兒。”
“現在雨很小,跟沒下差不多。”裴知欲提醒道,“一會兒下大了你怎麼走?非得等到上課了,讓老師冒着大雨出來找你?”
“快點,我背你。”他皺了下眉,似是懶得耗下去了,直截了當地說:“我數三個數,你上來。”
“你威脅誰呢?”
“許羽書。”
她沒反應過來:“喊我幹什麼?”
裴知欲似乎笑了下:“讓你上來。”
此時正處于吃飯的高峰期,大廳裡人來人往,路過兩人時,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往這裡聚集,繼續争論下去不但得不到結果,場面還會鬧得十分難看,許羽書老老實實地趴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背人,許羽書能明顯感受到她靠過去的瞬間,身下的脊背僵了一下,裴知欲走了兩步才漸漸恢複了一貫的松散。
他往她腦袋上扔了件外套:“校服幫我拿着。”
她單手環着裴知欲的脖頸,另隻手拎着外套,衣擺随着走動的步伐蕩在人身側。
還沒走兩步,裴知欲又言簡意地赅吩咐:“穿上,不然我不好走路。”
許羽書小聲嘀咕了句“事多”,這個姿勢不太好穿,費盡力氣也隻能披在肩上。
他脫了外套後裡頭是件連帽的衛衣,帽子堆擠在她脖頸的下面,抵得人不太舒服。
許羽書起先小幅度地擡了擡脖子,僵了一會兒後脖子開始泛酸,索性慢慢懸空上半身。
裴知欲偏了下腦袋,眸光自眼尾落下,看了她一眼。
許羽書或許是出于一種本能,飛快解釋了句:“你這帽子有點硌人,我喉嚨不太舒服。”
不是不想挨着你……
裴知欲重新看向前方的路,輕描淡寫道:“那你往前弄一下。”
她眨了下眼,慢吞吞地把帽子捋至一邊,然後順到前面,再度趴了下來。
然後,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的,裴知欲虛托着她腿彎的胳膊,好像又繃緊了些。
……
許羽書今天去幫忙拍攝場地。
按理說這種小場合并不需要她到場,更用不着她親力親為,工作室裡随便拎一個員工出來就能應付自如。
可架不住有工作室熟人這層關系在,季雨接下後,仗着交情好,二話不說把這個單子扔給了許羽書。
反正半個小時就能結束,她也沒拒絕,帶着薛曉來了。沒想到場景布置得還挺别出心裁,每個角落都合人心意,連服務員都是一等一的上乘。
薛曉指着一個服務員的背影連連感歎:“那個背影也很絕,往校園裡随手一扔就是一個背影殺手。”
許羽書順着看過去,卻愣了下。
“是吧是吧。”薛曉見她幾秒鐘沒轉移視線,語氣興奮:“羽書姐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帥。”
許羽書皺着眉頭,緩緩打量着服務員對面站着的——女人。
她一身職業套裝,面上化着厚重的妝容,日光燈一照,臉色煞白得像是新糊上去的一層牆皮。
下一秒,女人猝不及防轉過頭,恰好和她對上視線。
許羽書倏地别開臉,卻已經無濟于事。
梁悅眉頭一皺,踩着高跟鞋直奔這邊走來。
許羽書吐出一口氣,好心情瞬間沒了,十分後悔為什麼放着好好的工作室不呆,反而來這給自己找不痛快。
高跟鞋笃笃奪命似的聲音停在面前,梁悅上下打量着她,一臉盛氣淩人:“許羽書?你怎麼在這兒?”
許羽書雙手插着兜,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她。
梁悅得不到回應,氣得咬牙切齒:“我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