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從未見過這樣神形皆具的人。
等姜末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走到男人跟前,仰着頭,“多少錢一晚?”
台風驟雨,包廂外有些冷,将少女嗓音包裹上一層輕微鼻音,恍若清夢,一晌貪歡的靡醉。
沈卻撂電話時先一步聽到身側的腳步聲,以為是有人路過,下意識往旁挪了步,騰了位置,卻忽得聽聞這樣一句話。
橫中直撞的任性,毫無掩飾的目的性。
沈卻沒說話,目光下移。
女孩戴着一頂霧藍色法拉帽,柔軟的黑色長發像是攪動的夜潮,在晦暗不明的燈下染上幾分迷離的燈芯草光澤。
“靠邊站。”沈卻忽地開口,嗓音低沉恍若大提琴震顫。
像是浮生華麗中撕開翩跹一章。
難得在這地方工作久了自帶威嚴與氣場,姜末挑了挑眉,沒聽他的,環抱雙臂上前一步,“問你價兒呢,你什麼态度?”
她外面是件美拉德風棕褐色皮衣夾克,又靓又野,拉鍊敞開着,裡面卻是過分乖巧的學院風毛線馬甲襯衫領結,又酷又辣,在這一片浮沉的旗袍與古風糾纏的溫柔鄉裡,像是突兀闖進來的海膽,咋呼着沒什麼攻擊力的刺兒,卻耀武揚威的。
沈卻沒接話,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般,男人漆黑的眼眸就這麼毫無表示的看着她。
眼尾下垂自帶鋒利陰影,如此自上而下看人時,恍若無形的壓迫力襲來,像是慵懶沉睡的獅子,報餐後對于面前上蹿下跳的兔子也興趣寥寥。
足以定生死,才不屑于耍手段和身份。
足以跨越階級掌握生死者的強威勢懾般的審視感。
姜末慫了,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對勁兒,耳邊清脆的樂聲驟然響起,假山前的人造水池裡湧起被燈光折射燦爛的噴泉,水流之猛之高,白浪飛濺一樣劈頭蓋臉撲過來。
姜末反應極快,大喊一聲“我操”,往前一跨,遠離了被波及的區域。
但還是無可幸免的,頭發尾端和裙擺都淋濕了,往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狼狽的哪裡還有剛剛趾高氣昂的樣子。
爹蛋的,狗噴泉!
姜末手掌攥拳,尤其一擡頭,對上男人漆黑審視般的眼瞳,她煩躁地簡直想一拳錘爆這破噴泉。
燈火輝映,宛如丹青描摹,從男人的額頭到高挺鼻梁,再到顴骨籠罩相得益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如豐神俊逸最神秘的玉雕。
尤其那雙薄唇如豔蠟,珏珏豔羨。
姜末被晃了神般。
遇上這張臉,再滔天的怒氣也消散了。
她醉了酒,目光流離癡迷的落在男人面容上,步步逼近,近一些,再近一些——
腳尖踮起來,幾欲湊上去。
沈卻瞳色晦暗,未動,垂下的手指在燈影下溫玉精尊矜質,輕撫過右手食指上的藍寶石方形銀戒,如暗河裡的銀色,緩緩張開熒藍眼瞳,吐出信子。
藍怕托石,沈家灣尊貴的掌權人象征,像是陰冷狠戾的毒蛇。
帕托石的戒指上藏有暗針,一觸即開,針尖□□,攻于心計。
沈卻手指在寶石上輕撫而過,收了回來。
面對少女明晃晃且恣意的挑釁,他于高位看着,仿佛在看一隻喝醉的醉貓于腳邊匍匐,風塵不染。
-
剛剛在包廂裡喝了不少果酒,眼見着姜末久出未歸,林希妤揪了包廂裡兩個人陪着出去找,正尋摸到假山後面,隻聽得噴泉水聲夾雜着一嗓子極其熟悉的女聲國粹。
聽到這聲,林希妤了然,必定是姜末了。
她連忙帶着人繞過去,就看到好友濕淋淋的站在那個雅尊玉貴的男人面前,正一點點往跟前湊,似乎下一秒就要沖上去親上去了——
卧槽!!!!
瑪德這還了得!!!!
林希妤大學學的設計,早姜末一屆,隻消一眼,便定了這個男人身份不凡,他身上的布料非但價值不菲,更是有價無市的品相,又得如此一副矜貴玉映的皮囊,不知背後是個多大背景的人物。
于是她連忙陪着笑,将喝的半醉的姜末往身後拉,“這位先生,十分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打擾到您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說完,不顧姜末的掙紮撒潑,一把将人捂住了嘴,給身後兩個人一使眼色,倆男生亦步亦趨過來半攙扶半架起人來回了包廂。
不得不說,燕璟和頌的設計是用了心思的。
噴泉的水四散到飛檐黛瓦上,沈卻站在涼亭裡,猶如置身雨季竹林賞景品茶。
男人視線略略一瞥,落在離去人的背影上。
兩側的男生明顯是燕璟和頌的人,其中一個畫着煙熏妝,誇張的眼線,皮褲背心,肌肉偾張,走路時褲子後面豎立着一條毛絨絨的尾巴;另一個妝面清清淡淡,卻穿着薄紗吊帶,能露出裡面網紗的胸衣來,瑩白間的紅點清晰可見,該看的不該看的都清晰了然。
他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