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朝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點點頭,斯文彬彬,嗓音也斯文,“抱歉,我們不能給這筆錢。”
一句話姜末整個人如墜冰窟,猛然瞠目立住。
為什麼?
他們這次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拯救這些窮困地區的孩子們嗎?
她不可置信,也不理解,反複看向沈卻,得到的都是男人淡定若撕的目光,即便他面前是跪下不停磕頭的一雙母女。
男人瞳孔顔色很深,如此居高臨下,偏偏不帶半分驕矜與孤傲,沒有盛氣淩人,也沒有憐香惜玉,什麼都沒有,像是神明在睥睨世人,無波無瀾,沒有一絲溫度。
偏偏是這樣不辨喜怒的眼神,叫姜末心驚。
沒有一絲該屬于人類的情緒。
神明看着蝼蟻掙紮,也改變不了命運。
那對兒母女還在哭求,沈卻往後退了一步,禮貌說了聲“失陪”,看了在旁邊的姜末,出去了。
姜末幾步追了上去。
外面陽光充沛,暖融融灑落下來,菜園裡的馬鈴薯長勢喜人,郁郁蔥蔥,不遠處的低矮藍色平房窗口傳來飯菜的香氣,貓咪在屋頂上伸懶腰。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平和美好。
而在這層平和之下,錦繡焚灰,層層潰爛,無數女嬰在出生後就被殺死,被活埋,屍體将尼羅河的水染紅,将夕陽染紅,将土地染紅。
“為什麼不答應?我們這次帶着慈善展籌集到的資金不就是為了資助給需要的人麼?”姜末後腳剛跟上來,就咄咄逼人開了。
沈卻手抄進兜裡,凝眸看她。
顯然是沒有經曆過社會曆練,藏不住話,心裡想得什麼都一定要說出來,毫無城府,單純坦蕩。
姜末對上男人一雙漆黑桃花眸,她眼尾都帶着上揚的怒氣,盈盈水光,于美中燃上一抹豔麗的紅,耳垂、鼻尖、臉頰暈染上薄薄的紅色,像是初秋的水蜜桃,臉頰上薄薄的一小層絨毛都帶着誘人的水光。
生氣也漂亮。
對上她的怒氣,沈卻垂着的眼眸波瀾不驚,語氣也異常沉穩,“你覺得以有限的資金,能幫助多少個她們?”
姜末頓住。
耳邊的風似乎也沉寂。
她用力捏了一下指尖,努力在他審視的目光中穩住心态,“難道明知不可為就要放棄嗎?難道就因為結果不可預測就不做了嗎?我幫助不了千千萬萬但是我可以幫助眼前這一個,眼前的下一個。”
姜末的臉漸漸绯紅,陽光下的眼眸清澈。
直到她最後一個字落下,胸口都在起伏不定。
被氣得。
沈卻靜了片刻再開口,像是一個同小孩子講道理的長輩,他不入局,不接招,不被代入她的情緒。
“你憑什麼以為,你在做的一切是在幫助她們?”
“什麼意思?”姜末反問。
難道她在做的一切是在害她們嗎?
難道眼睜睜看着那對兒母女因為湊不夠嫁妝錢,而活活被打死嗎?
她不理解。
沈卻沒解釋,他站在風裡,襯衫被吹得落拓有型,休閑款也能勾勒出男人優越身形。
“這筆慈善款交給你,你能确保真正的幫助到她們嗎?”他不答反問。
優秀的獵人老謀深算,往往精攻于設陷。
比起用暴力輕而易舉的鎮壓,看着獵物自己跳進網中也不失為一種情趣。
“能。”
果然,姜末生怕他反悔一樣,忙不疊得點頭。
太好騙了,太單純了。
一點點激将法和小手段就讓涉世未深的人成功上鈎。
從沈卻手裡接過慈善款支配負責證明時,姜末的心在飛,眉梢眼角都帶着抑制不住的弧度。
沈卻離開前瞥了她一眼,女孩笑起來眼尾自帶小鈎子,彎月亮一樣驕矜,似乎與多少年前那個人輪廓重合起來。
在商場爾虞我詐久了,人人都維持着一張笑面的皮,内核腐爛透了,鮮少見到這麼鮮活的笑,高興得連空氣都洋溢着甜絲絲的氣息。
他視線一晃,面前已經空了。
姜末拿了東西就翹着尾巴跑進屋子裡去了,裡面傳來女人們的歡笑聲,感謝聲。
像是山中的野莓,紅豔豔,帶滿了刺耳,但是卻真誠坦蕩,堅硬外殼下的果肉甜美,引得觊觎者垂涎。
松明的慈善展共籌集得共計5339758.49元,扣除國際貧困兒童扶持福利基金會10%的溝通服務費用,全部用于對貧困兒童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