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末的哥哥,有什麼錯誤也是我先承擔。”面對李姣莉的質問,李幸川擋在妹妹面前,語氣溫和但是堅定。
姜末看着眼前男人高大身影,清瘦脊背,鼻子酸了,想到了小時候會幫她打跑小混混的哥哥、放學會把零花錢用來給她買水果糖的哥哥、她打碎花瓶幫她頂上承認錯誤的哥哥。
那次打碎的是旁人送給姜禮的名貴瓷器,李姣氣拿了戒尺抽打李幸川的脊背,一聲一聲紮實的聲音落在少年的脊背上,任憑淤青紅腫,皮開肉綻,他卻一聲不吭,也不解釋。
姜末捂着嘴在房間外聽了一晚。
雖然戒尺沒有落在她身上,哥哥也替她承擔了錯誤,但是卻比挨打還要難過心痛,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打碎過家裡的花瓶。
如今,姜末看着站在面前将自己護的嚴嚴實實的哥哥,抿了下唇瓣,垂下手指緩緩攥緊,像是下定了決心,繞開李幸川,站在李姣莉面前,“媽媽,是我信錯了人,做錯了事,連累了你和父親,所有後果,我自己來承擔。”
小姑娘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腮幫子繃緊了,不難看出來,緊張的舌頭都捋不直了,手指頭用力摳着裙擺。
李姣莉視線落在她身上,纖細曼妙的完美身段,紅色絨小禮服裙,配上漂亮驚豔融合了父母優點的面容,從嬌氣到連爬都不會的小小姑娘,到如今的亭亭玉立。
骨骼與心髒都在說着愛她。
“你先去樓上,有些話要單獨和姜末說,”李姣莉收回視線來,平靜的看着默默注視着的李幸川,“我不會傷害她。”
得到了她的保證,李幸川才安撫性的看了姜末一眼,上樓去了。
客廳安靜下來。
李姣莉用視線示意姜末坐下。
姜末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坐在她的對面。
對于她這個母親,姜末從來從來沒有對姜禮與李幸川的傲嬌與依賴。
甯肯選擇她對面的沙發也不會像是尋常母女般親昵的挽着胳膊坐在她旁邊。
“你怎麼想的?打算怎麼負責與承擔後果?”沒有預料之中的責罵,李姣莉語氣很平靜,甚至是平淡。
但就是這麼一個很平靜的問題,倒是把姜末問住了。
怎麼負責,怎麼承擔?
真的因為沈家給的壓力而接受婚約,和沈卻訂婚嗎?
還是就困在城堡裡的公主一樣,等待王子的解救?
等着沈卻帶着她去找沈爺爺?
沈爺爺真的會同意嗎?畢竟,沈家的榮辱一直擺在首位。
一連串的問題細細想下來,都是要解決的,而她隻是剛剛熱血上頭說出來一番假大空的話而已。
“我…….”姜末猶豫了一下,“我會去找沈爺爺說清楚。”
“沈老爺子為人嚴苛,沈家這樣一個大家族,向來是利益高于一切,”李姣莉平靜的看着她,“姜禮在管理的德高在互聯網上突飛猛進,你也知道,德高已經在開拓海外市場了,這樣一塊肥肉是商人都會眼紅。”
“可是沈卻說,沈爺爺不會強迫别人。”
“姜末,你不是小孩子了,”李姣莉歎了口氣,“我将你帶到這世上,雖不是親手将你養大,但是,我不是為了讓你結婚嫁人生子的,也不是為了讓你成為男人手裡精緻的洋娃娃、籠子裡的波斯貓。”
“我教會李幸川尊重女性,不去傷害女孩子,教給他保護妹妹,但同時,你父親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李姣莉有歲月痕迹的眼眸盯着她,“我希望你長出尖銳的刺兒,能張牙舞爪有自己的思想。”
姜末想過被指責,甚至想過被推出去訂婚,卻從沒想過嚴苛吝啬的母親會對她說出這番話。
“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個問題。”李姣莉看着她,“你最想做的事情,最想追求的生活,是當下發生的事嗎?”
女人容顔雖然美豔,但是不難看出歲月留下的痕迹,年輕時該是一張漂亮驚豔的臉。
在姜末不知所措,甚至可以說是驚豔的目光中,李姣莉一字一頓緩緩開口:“隻要你不想,我不會讓你被迫和任何人訂婚的。”
在和姜禮結婚前,李姣莉的家庭也算得上宏偉,但是山起山倒,高樓坍塌時,一向要強的大小姐終于是為了生活不得不低頭,跟着還算喜歡的人走入婚姻。
人是會變的,婚前對她百依百順喜歡她耿直傲嬌性格的人也會變,喜歡美貌的人也會因為蒼老而離開。
被背叛,無休止的争吵,讓李姣莉徹底對婚姻失望透頂。
她本想離婚後拿着父親留下的财産渾渾噩噩安穩度日,卻在看到女兒的小手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時候,心軟了。
血液、皮膚、骨骼和心髒都在說我愛你。
于是,她開始教會李幸川保護妹妹,引導着姜末自己解決問題,甚至是離婚的時候接受了姜末判給姜禮。
她承認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但是她為自己而活。
姜末上樓收拾東西的時候,眼睛酸澀得厲害。
她說不上來自己對母親的感受。
有害怕,也有被抛棄的恨,還有......愛。
所有人都想将她推出去,成為那個獻祭的讨好品,成為玻璃罩裡的鮮花,餐盤中嬌嫩的草莓尖,沙地上玩耍随時都會被拎起來的兔子的時候。
隻有李姣莉站了出來。
會被沈家為難,會被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