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你呢？”

“嗯……百花姐姐瞧我可憐，應該繼續收留我吧。”

“百花谷雖也是個清閑事少的好地兒，但靈芝仙草幻化的精靈自有一套升階的體系，你一個凡體肉胎，在那裡可沒什麼晉升的機會。”

“晉升什麼的，我從沒考慮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就是就是，小喬才考了一次，以後機會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來來來，咱們三個再幹一杯！”

“就祝咱們三個，都有大好的前程，一百年後，哦不，五百年後，還能在這一起喝酒！”

“就這麼說定了，幹杯！”

“幹杯！！”

……

喬昙兒走出天街，夜深露重。

他喝得不多，但天上的仙醪是陳釀百年的千日醉，三四盞，也有些醉了。

他騎着小歡，沿着銀河，一路飛回百花谷。

九重天上，浩瀚星辰，都離得那麼近，閃耀着微冷的光芒，就像是安放在匣子裡的寶石們，唾手可得。

喬昙兒微醺，面若桃花，風緻嫣然，星眸閃爍，竟是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他坐在小歡身上，搖搖晃晃，就像一瓢水要溢了出來，那日，大病初愈，他醒來之際，隐隐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美夢，夢中他似乎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渴望的事，可究竟是什麼事，醒來時他卻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有些事，有些夢，不記得倒好……”他呢喃道，眼中朦朦胧胧，宛若秋霧般彌漫的惆怅。

原先，他心中還存個念想，總覺得師兄不會不認他的，隻要自己再見師兄一面，有些話，有些事，總會能說得清。哪怕師兄待他不似從前那般親密，但他能遠遠瞧着師兄，也是好的。

那日天阙台上再見，二郎顯聖真君高高在上，用神通破了他的優昙花，那一刻，他終于明白，楊戬是楊戬，李清源是李清源，他的師兄，真的不見了。

聽說，下凡渡劫的神仙，若是在凡間結了恩怨情仇，災愆滿日，重回天上，便會在酒神杜康那裡讨一碗忘憂醪，飲了，所有的愛恨情仇，一忘了之，倒也幹淨。

“什麼時候，也去杜康那裡讨一碗就好了，什麼愛，什麼牽挂，忘了就好。”涼風中，他騎着小歡，自言自語道。

小歡清鳴一聲，似是認同。

“呵。”他淡淡一笑，将被夜風吹亂的發絲别到耳後。

經曆此事，他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昔日無憂無慮的少年，眼神多了幾分惆怅，是求之不得，又無法忘懷的多情。

九重天上最容不下的，便是多情。

……

紫蛛兒和蒼灰子上任後，十分忙碌，沒空同喬昙兒閑逛。白玺公子更是忙碌，百忙之中，仍抽空來瞧過幾次喬昙兒，帶來了許多滋補的靈芝仙草，見喬昙兒生龍活虎，也就放下心來。

喬昙兒遊手好閑了半月，他是不受天箓的小仙兒，沒人約束，活得甚是自在。每日就和姐姐妹妹厮混，調弄胭脂膏子，用玫瑰汁子和口脂，用鳳仙花染指甲，或是采下蓮花蕊煮酒烹茶，真真是神仙日子。

這日，百花仙子把喬昙兒叫去，“靈瑞，近來身子可大大了？”

“多謝百花姐姐關心，已大好了。”

百花仙子歡喜道：“今日是來告訴你一件大好事，小靈瑞，恭喜你，你被太白金星瞧上了，破格錄取你擔任書吏一職，明日起，你就能去啟明殿當差了。”

這個任命砸了過來，喬昙兒一下子就呆住了，“啊？我？”

他一個不入流的小仙兒，怎麼會被太白金星這位尊神相中？這太離譜了吧？

喬昙兒早就聽聞太白金星這位尊神可是位高權重，而且是玉帝的特使，參與天庭重大決策，是紅到不能再紅的人了。能夠進啟明殿當差的，都是天上有跟腳的神仙，是多少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去都擠不進去的香饽饽，怎麼會輪到他啊？

飛升上來的半仙，若想受封天箓，成為正神，一條路便是走青雲試，考過了就能當天官。還有一條道，便是能在啟明殿、财神殿、通明殿等大殿擔任小仙吏。雖沒個正式編制，但若能得上司賞識，便可額外提拔，晉升為正神。

這條路名額很少，而且都被有跟腳的神仙分走了，哪裡會輪得到沒跟腳的散仙們，因而大家也都不怎麼提。

喬昙兒實在想不明白，太白金星為什麼會看上他啊？？？

能去啟明殿當差，這确确實實是一樁大喜事，旁的神仙若得了如此機緣，定要燒高香念一句道祖慈悲了，可對于喬昙兒這種沒有上進心的，他猶豫再三，弱弱地問了一句：“我能不去嗎……”

“傻孩子，說什麼呢！這多好的事啊！雖然隻是那書吏是編外散仙，不是受封天箓的正神，但啟明殿是什麼地方啊！那可是天庭決策機構啊！你要是能混到重大項目裡，做出點成績，保不齊就能授予正式天箓了。”

喬昙兒看着百花仙子歡喜的樣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服從了，“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去報道。”

他自當了神仙，才明白人這一生，有多少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