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做人是,做仙亦是。
……
翌日,喬昙兒歡歡喜喜地來到啟明殿,他發現對面沈岫的位子空着,心裡咯噔一聲。
沈主簿從來都是勤勞楷模,來得早,走得晚,從沒告假過,難不成,他也去南海休沐了?
及過了晌午,沈岫才姗姗來遲,也沒說什麼,坐在自己桌案前,繼續處理玉簡。
喬昙兒怔了一怔,直盯着沈岫看,心中有些疑惑,他總覺得,今天的沈岫有些不大一樣。
至于哪不一樣,又說不上來,沈岫依舊是穿着半新不舊的道袍,坐在老地方,幹着千篇一律的玉簡,就連茶盞中的茶,也是一模一樣。
可就是感覺不一樣,嗯……喬昙兒沉思了片刻,一拍腦袋!想明白了!原先的沈岫,就像關上所有門窗的一間屋子,今日的沈岫,就像是緊閉的窗戶打開了,新鮮的風吹拂進來,一掃閉塞。
“喬昙兒,散值前把這份卷宗整理出來。”沈岫吩咐道。
“好!”喬昙兒一口答應下來,倒是讓沈岫覺得有些新奇,他不是最讨厭做這活兒的嗎?往日推三阻四,怎麼今日答應倒是幹脆。
到了酉時,啟明殿其他人都陸陸續續走了,又隻剩下喬昙兒和沈岫還在加班。
“沈主簿,我整理完了,你過目。”
沈岫看了後,點點頭,“可以了。”
喬昙兒歡歡喜喜準備回家,忽然,他扭過頭,沖着沈岫說道:“沈主簿,明天見。”
沈岫仍低着頭看玉簡,“嗯,明天見。”
……
九重天上複歸平靜。
織女請了半年的長假,李長庚樂呵呵地批了,活兒都丢給了沈岫幹,說實話,織女不在,幹的活更快,更能省心些。
孫悟空當上了齊天大聖,雖然是有官無祿,但怎麼都要造一座齊天大聖府。這事已是定下了,但選址還沒定下來。
浩瀚九重天上,大雖極大,但已有三十六座天宮,七十二重寶殿,而且天上的神仙太多了,你造一間房,我造一座府,已将九重天擠得滿滿當當,哪去再劃一大片空地去?
選址這件事,本來不應該啟明殿負責,但玉帝下旨,所有和齊天大聖相關的事宜,都要經由太白金星負責,因而這事又落在了啟明殿上。
李長庚便讓沈岫負責此事,先拟幾個方案看看。其實這事不難辦,難的是天庭各部協調,為此,沈岫已經前前後後,拉着各路神仙,開了幾次會。
天庭早在年初就已經劃好了空地,各部申請,另做他用。這件事難辦就難辦在,要從已經規劃好的地皮,再讨出一份來,弄得各部都有些難堪。
而且,這座齊天大聖府選址很講究,不能離衆神仙的洞府太近,免得他惹是生非,也不能太遠,否則那猴子一瞧,就又要鬧脾氣了,說是打發俺老孫往那偏僻荒涼地兒去住,不幹,不幹!
此事拖了好幾天,懸而未決,負責造府邸的張班和魯班坐不住了,來找金星,“李仙師,地方定下來了嗎?那齊天大聖府到底要修在哪啊?再耽擱下去,就要誤了工期了。”
李長庚笑呵呵道:“兩位仙師不要緊張嘛,我相信你們兩位師兄弟的能力,哪怕隻有三天時間,也能平地起高樓。”
金星老頭這麼說,就是說這地皮仍沒着落,畢竟,從别人嘴中奪食,這事委實難辦。
好在經過沈岫一番協商,終于要來了三塊空地,一個是妙嚴宮西側的一塊空地,花藥宮後山的一大片空地,還有一塊地,是蟠桃園右首的一塊空地。
沈岫拟好了方案,交由李長庚過目。
李長庚捋着拂塵,沉吟道:“妙嚴宮的那地兒不好,離太乙天尊的宮殿太近了,大聖愛熱鬧,莫擾了天尊的清修。”
沈岫遞來另外一張圖紙:“殿尊,花藥宮後山如何?那裡地方大,而且相鄰百花谷,風景和花果山相類,想必符合大聖心意。”
喬昙兒心中好不歡喜,他多希望大聖能住這裡,離得近,以後要是能和大聖做朋友,那就太好了!
“咳,地方雖好,但是離百花谷太近了,那裡居住的都是女仙們,不大方便。”
“那屬下再去找别的地方。”
“不是還有一個地嗎?蟠桃園右首的一塊空地,我覺得那裡就很不錯,和各神仙的洞府都不相鄰,風景又好,還便利。”李長庚笑吟吟地說。
說起來,蟠桃園右首的一塊空地,起初還是王母娘娘年初要來,預備明年擴建蟠桃園的,若是挪用作齊天大聖府,料想王母娘娘不大高興。沈岫把這塊地也拟成方案,也作湊數用,不成想卻是被李長庚相中了。
沈岫微微一愣,“要建在這裡?”
李長庚捋須道:“王母娘娘蟠桃園擴建的計劃,暫且緩緩。當要之急,先要把齊天大聖府蓋起來,就建在那裡吧,我覺得最合适不過。”
沈岫眸色微動,卻也沒說什麼,應了個“是”字,領着喬昙兒退了下去。
地皮确定了,張、魯二班很快就造一座極為氣派的齊天大聖府,天庭還特别增設二司:一名安靜司,一名甯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負責孫悟空起居一切事宜。
府邸造好了,孫悟空歡歡喜喜的住了進去,着兩司設宴,遍邀九重天上的神仙,都去他府上吃酒,李長庚自然也去了,喝得老臉紅撲撲地回來,還給沈岫和喬昙兒帶來了一壺酒,勉力道:“好好好,這次能做成這番成就,你倆也辛苦了。”
沈岫從不吃酒,那瓶仙都叫喬昙兒吃了。喬昙兒吃了咂咂嘴,回味無窮,這瓶酒并非是天上的仙醪,而是下界的花果山猴子們釀的“猴兒釀”,雖不比天上仙醪醇厚,卻充滿了野味。
金絲小猴給喬昙兒吃過,他記得這個味道,今番再次吃了,恍然隔世。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孫悟空能飛升上界當齊天大聖是好事,有朝一日,他能升為正神,也是好事。
可為什麼,他吃了這酒,心頭卻久久萦繞着揮之不去的怅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