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沒有,後來跟了莫公子,漸漸地倒是會想一想。”雲鶴臉微紅,“樓主待我們很好,我們做死士的滿八年便可解職了。”他伸出一隻手掌,“我還有五年。若是我能活到五年後,我就去某個山清水秀的山林買一塊地,再建一個小茅屋,農忙時照料莊稼,閑時便種花……”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明日便能解甲歸田一般。
二人又閑聊了許久,莫離卻始終沒回來,直到莫瑾困得打起了哈欠,她才起身,恨恨咬牙寫下三行字,便上樓會周公去了。
翌日,莫離給丞相府遞了拜帖。
國舅文信侯被殺,蕭齊玉與太後之間鬧了些不愉快,又恰逢年關,江淮之事務繁忙,遂回信将時間改在了兩日後,地點是西市那家新開的專供火鍋的食肆,名為露華濃。
這日,莫離應約來到露華濃,卻與皇甫絕淩和上官伊澤撞了個正着,三人面面相觑,進了同一間雅間。
江淮之正襟危坐,正煮水分茶,手法娴熟,從容自若,見人進來,颔首請道:“諸位請坐。”
三人依言坐下,上官伊澤似有不悅道:“江大人這是何意?”
江淮之歉然道:“國宴、年關接踵而至,江某近來實在是忙得脫不開身,隻好出此下策了。私以為,既然都是為同一件事而來,一同商議,豈不方便?還望諸君莫怪。”
上官伊澤道:“江大人客氣了。”
皇甫絕淩懶懶地掃了一眼雅間陳設,突然悠悠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見露華濃。此間主人仿起紅泥館來倒是用心,不僅字号引了詩,這屋内裝設也相差無幾啊。”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江淮之接了後兩句,感慨道,“能作出如此詩篇,那位李白仙人想必也是仙人中的翹楚了。”
皇甫絕淩好奇地看向他,疑道:“你也看過我們家阿離的書?”
上官伊澤瞪他一眼:“誰是你們家的?”
江淮之給他們分好茶,抿着嘴笑道:“自然,若不是莫公子慷慨,我等凡夫俗子哪能窺見仙人之作。”
莫離也笑笑,旋即正色道:“江大人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她說的當然不是這詩篇字号之事,而是駱遠徵的叵測之心。
“莫公子英明。”江淮之道,“我請諸位來,便是受了陛下之托,同你們商議此事。”
“你們南衛陛下也知道?那為何……”上官伊澤疑惑。
“為何不将他下獄?”江淮之搖頭,“我們發現之時,他的野心早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南衛,已入不了他的眼。他遲遲沒有那方面的舉動,我們奈不了他何,況且,”他正色道,“他手上還有一塊丹書鐵券。”
駱遠徵的祖父在戰場上立下了汗馬功勞,甚至曾救過景宏帝一命,南衛立國後,景宏帝便賜了他丹書鐵券。持此券者,可免三次死罪。
駱遠徵意在天下,他雖在暗中籌謀,但并無謀逆之舉,他們所掌握的證據,不足以将他一擊斃命。若讓他生還,就算褫奪了他将軍的名頭,他也能東山再起,終成三國禍害。
皇甫絕淩把玩着手中茶盞,道:“江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幫忙除掉他?”
“是,”江淮之毫不避諱,“這也是陛下的意思。”他看了眼上官伊澤,“今年重啟國宴,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上官伊澤面色如常,道:“除了名正言順的殺了他,你們就沒有想過其他法子?”
“想過,但怕打草驚蛇。”江淮之道,“畢竟事關三國和平,草率不得,我們不敢輕易為之。”
若是發現得早,說不定還能将其就地正法,可這些年駱遠徵将暗樁布滿三國,勾結了不少人,無論勢力還是實力都已不可同日而語。
而若能将其誅之,三國便能免于一場危難。
至于那些叛變的氏族,沒了領頭之人,清理他們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些道理三人并非不懂,況且他們此行也正是為了此事,于是也不再多言,應下了合作。
隻是在答允之前,莫離還惦記着一事:“在此之前,有個人,還想請江大人護一護。”
畢竟是在麗陽,他們南衛的人手總歸多一些。
“小瑾嗎?”江淮之莞爾,“那是自然。”
莫離颔首。之後,幾人又在露華濃就此事商議了近一個時辰。
議畢之前,莫離問道:“江大人打算何時動手?”
江淮之略有思忖,道:“好不容易相聚一回,等過完這個年吧。諸位玩好。”
随後幾人離開。
下樓時,莫離隐約聽見了幾聲略微耳熟的聲音。
“許兄?你也來喝酒啊?”
“唉,别提了,我頭回來麗陽,這麼些天了還是第一次能有時間來逛逛這皇城,走走走,一起喝一個!”
莫離擡眼望去,發現那與某位公子嬉鬧的藍衣之人竟是許遲。
莫離微微睜大雙眼,低聲同身旁的皇甫絕淩道:“他怎麼來麗陽了?”
皇甫絕淩剛要張口回答,那頭許遲就看見了他們,揮着手熱情洋溢地跑過來道:“淩王殿下!殿下!是我呀,我是許遲!”
皇甫絕淩轉身扶額:“你認錯人了。”
“怎會認錯?我許遲眼神好着呢!”許遲自信道。
看見一旁的江淮之,他又斂了斂聲,客氣行禮道:“江大人好。”
江淮之微微一笑,點頭回應。
“這位公子,看着好生眼熟啊。”許遲盯着莫離看了許久,若有所思道。
“這位是莫離莫公子。”江淮之介紹道。
“原來是莫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許遲頓時眉開眼笑,拱手的同時還不忘朝皇甫絕淩擠眉弄眼。
皇甫絕淩扶額閉眼,極力忍下将他一腳踹出去的沖動。
莫離勉強扯出笑容,也回了一禮。
她未戴面具,怕暴露了身份,不敢多言,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早已行至門口的上官伊澤駐足回頭道:“愣着幹什麼呢?還不過來。”
莫離頓時松了口氣,做了告别,向天楚的馬車而去。
許遲遺憾地揮手道别:“莫兄弟!下回喊上令妹一起吃酒啊!我請客!”
聞言,莫離險些沒踩穩上馬車的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