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穿過回廊,小跑上去,出聲喚那人:“姜沅沅!真是你啊!”
姜沅沅回身,見到來人,也是一驚:“小瑾?”
徐瑾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她不是雲啟人麼?
“前些日子淮安出事,仙姝閣被衍王查封了,我當然要回來咯。”姜沅沅解釋,“你還不知吧,三年前,仙姝閣的主人便搭上淩王的船了,衍王又與淩王不對付,他上位之後,自然要處理掉那些與他不同心的人。”
這……徐瑾還真不知。可聽她的意思,她原本是南衛人?
方才她跑得太快,此時秋雁也跟了上來,見到身前之人,福了福身:“姜大人。”
徐瑾後退半步,面露驚恐,試問道:“你……你……姜大人?”
姜沅沅笑笑,傾了傾身子,不答,隻道:“當日若非我心軟,你我二人再相見,可就是在黃泉了,小瑾不謝謝我嗎?”
徐瑾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驚得說不出話。
姜沅沅也不是真的要她如何報答,見她不語,便道:“不與你叙舊了,我還有急事要禀。”又問一旁的秋雁,“少主在哪兒?”
秋雁指了指某處,她便擡步朝那個方向去了。
徐瑾望着廊下的那棵桃花樹,出了神。
雖然中毒的是她,險些喪命的是她,但她也知道,那毒是沖着上官伊離去的,可無論是姜沅沅還是江淮之,都是她結識的。
他們靠近她,隻是為了從她這裡套取信息,繼而傷害阿離,可她卻傻傻地将他們當作朋友。
如今,她還要委身于此,栖息在敵人的爪牙之下,苟且偷生。
她沒法原諒他們。
更無法原諒自己。
一陣風吹過,滿樹桃花紛紛揚揚,在院子裡下起了輕柔花雨。
……
一片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白色花瓣,落在了上官伊離的腿上。
她醒來也有些時日,身上的傷也在漸漸痊愈,能坐起來,卻不能下地行走,手也不太使得上力,拿不了什麼重東西。
她早就能開口說話了,隻是她不願說,偶爾答幾句,都是極簡潔的話,老妪也不勉強。
天氣晴朗,惠風和暢,老妪尋了一輛輪椅來,說要帶她出門轉轉,順道買些食材。
她不答,老妪便當她默認,推着她出了門。
行至道口,老妪突然“咦”了一聲,道:“哎呀,竟是忘了帶銀錢,你且在此處等等,我去去就來。”
上官伊離一人坐在村口,觀池邊垂柳,聽浣衣女發牢騷。
一婦人道:“連日打仗,柴米油鹽也是越來越貴,這往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另一婦人道:“可不是!隔壁村好些男人被抓去充軍了,哎喲,不知哪日就要到我們村了喲!”
又一婦人道:“他們是神仙鬥法,偏遭殃的是我們普通老百姓!”
搗衣聲一下重似一下,一婦人再道:“聽說啊,這都是天楚那個什麼公子害的!他送的米糧咱們是一點沒撈着,這戰事的苦倒是要叫我們吃個夠!”
“呸,喪天良的!”另一婦人使勁擰着衣裳,“原是個表面光鮮,内裡腌臜的貨!怎麼不死了倒好!”
上官伊離閉上眼,迫使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想。
終于,那幾人又咒罵幾句,随後端起衣盆,相攜歸家去了。
忽而四五小兒從村外回來,經過村口。
“你哪來的錢買糖糕?你阿娘不是不給你錢嗎?”
“這無須你管,隻要你準我今後同你們一起玩,我就還請你們吃好吃的。”
“那是自然。”
“诶,那個人怎的不曾見過?”
“不曉得,去看看?”
“去看看。”
一群孩子大着膽子跑到上官伊離跟前,仔細打量着她,卻又不敢湊近。
其中最高的那個孩子挺胸叉腰,提聲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伊離仍閉着眼睛。
“他怎麼不說話?”一稍矮些的孩子指着人說道。
男孩兒見其他孩子都望向自己,唯恐地位有損,彎腰撿了顆石子砸向她,又問:“喂!問你呢!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上官伊離忽地睜開眼,看向他。
男孩兒被盯得心裡發毛,卻不願叫他人發現,于是又扔了一顆石子,大笑道:“原來是個啞巴!”
其他孩子見狀,也學着他的樣子撿了石子砸人,邊砸便喊:“啞巴!哈哈哈,他是一個啞巴!”
石子不大,可砸在身上還是會疼,隻是上官伊離不在乎,也不想同一群孩子計較。
小孩兒的興緻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一會兒,幾人就打打鬧鬧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