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很多疑惑沒有想明白。
馬蹄哒哒靠近熟悉又陌生的村落,上官伊離不自覺緊張起來。
行至村口時,她勒了馬。
她坐在馬背上,看着眼前的村子,恍若隔世。
村莊雜草叢生,荒蕪一片,透着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風都沒有一陣,村口那戶人家的木門半掩着,門上還有深褐色的血迹。
“姑娘可是來探親的?”一位婦人提籃路過,哀憫地看着她,“可憐見的,你怕是見不到他們咯,這裡之前出了兇獸,一夜之間把人全吃了,姑娘快回吧,别再來了。”
“造的什麼孽喲!”婦人歎着氣搖着頭,走遠了。
上官伊離下了馬,沒聽她的話,兀自朝村尾走去。
池塘上浮着紅褐色的綠萍,遠遠看去像是飄着一層血,池邊的野草已及腰高,房屋多數破敗,磚瓦碎了一地。
雖是夏日,卻無端令人膽寒。
穿過排排破屋,上官伊離來到了曾經那個院子。
院子久無人居住,也長了不少荒草,但相比其他人家,至少并無損壞。屋子裡又結了幾張蜘蛛網,缺了一條腿的木桌上積滿了灰塵,看厚度,老妪應當是在她走後不久離開的。
她站在院中,望着天出神,好一會兒才啟程回了錦城。
……
由于許多難民投奔來了蒼州,丁香索性就在錦城城門處擺了個小攤,為往來的百姓看病。
上官伊離騎馬路過城門口,朝丁香點頭緻意,之後便一路回了官署。
她上回在錦城待了兩三日,二人見過一面,所以丁香已知曉她的身份。
她跳下馬,心不在焉地朝裡走去,險些撞上人。
待看清那人面容,她驚道:“慕如曉?”
“莫、莫、莫公子?”慕如曉也很是吃驚,細看她的穿着,又否定道,“不,你不是莫公子,你是……公主殿下?”
上官伊離微微點頭,沒想到在這裡會遇見雲啟的人,又問:“你怎會在這裡?”
“仙姝閣被衍王查封了,我和如風同其他人一路南下,又恰逢戰事,月前才輾轉來到了錦城,幸得太子殿下賞識,給了個差事才得以糊口。”
“慕如風也在麼?”
“他……他不在了。”慕如曉苦笑一聲,“如風在途中染了重疾,一直不見好,我們本是來尋丁神醫的,奈何在路上幾近花光盤纏,他不願拖累我,在抵達錦城前投河自盡了……”
上官伊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隻說了兩個字:“節哀。”
她是通過徐瑾認識他們的,算起來并不十分熟悉,但聽聞昔日之友已逝,還是不免悲傷。
世事無常,轉眼之間竟都變了模樣。
慕如曉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什麼的,都已經過去了,他成日被病痛折磨,我看着都覺得苦,去了也好……”
上官伊離聽着他的話,想起了遠在鳳都的小姨。
忽然之間,上官伊澤和莫容時急匆匆地趕到門口,身後還跟着幾名侍衛,緊接着官署門前便有人牽了幾匹馬過來。
上官伊離忙問道:“怎麼了?”
上官伊澤駐足,言簡意赅道:“許氏兄妹有消息了。”
莫容時與其他侍衛已上了馬,上官伊離也跟着下了台階,頭也不回道:“你留下,我随他們去。”
上官伊澤略一思忖,答應下來,簡單交代了幾句,上官伊離等人便迅速出了城。
五日前,南衛派兵夜襲許城,天楚和雲啟的援兵都未能及時趕到,陸夫人死守城門,最終殉城,許氏三兄妹不知去向。
那時,上官伊離正在前來錦城的路上。
他們在一處廢棄的義莊裡發現了許遲和許如雲,許遲受了重傷,身上傷口無數,他靠着稻草垛,将許如雲護在懷裡。許如雲蜷縮着身子,皺着眉,睡得不太安穩。
聽見響動,許遲緩緩撐開了無力的眼簾,看見身前之人時,愣了愣,忽而笑了一聲:“我這是已經到地府了麼?”
上官伊離蹲下來,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解釋道:“你還沒死。”
“你不必安慰我,”他雙眼迷離,語速遲緩,“我都看見你了,肯定是死了。”
上官伊離無語。
“是閻王讓你來接引我的麼?地府待遇還不錯嘛,還專門找了個熟人來。”他垂眸看了看懷裡的許如雲,又微微偏頭,望了望四周,“還好大哥還沒死,他一定會為我們報仇的。”
這時,莫容時走進了義莊内,對上官伊離搖頭:“沒有找到定安侯。”
上官伊離颔首表示知道了,旋即道:“先把他們帶回去找丁神醫醫治,再增派人馬去找許述。”
“我有不詳的預感,”莫容時拳抵下颏,蹙着眉,“定安侯的情況不會太好。”
如今這個局面,這麼多天下來,許述要麼已被人抓住,要麼就是已不在人世了。而這兩種境況,真說不上哪一種更好。
許遲昏昏沉沉,意識不清,許如雲也發了燒,一直未醒,衆人趁天黑之前,趕回了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