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聲劃破。
嚴利恒重新低下頭,雙手插進兜轉身想離去。
黎寺一愣,忘記剛剛想說些什麼。
他看着那背影,仿佛要融入這無邊的草原,又仿佛隻是空有的肉身在前行。
胸腔震動,慌忙扯過身後的背包拿出相機,鏡頭拉近。
“咔嚓”一聲。
世界定格。
黎寺低頭去看,雙手都在抖。
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
再次擡頭去尋,處在世界中心的那人再沒了蹤影,隻剩下手中的一張照片。
手機響起。
黎寺接起,迫不及待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你知道一個攝影師能找到自己的缪斯有多不容易嗎?那光是站在那,不用給我任何眼神就已經是一件完美的藝術。”
他雙眼牢牢粘在相機上。
天與地連成一片,風聲呼嘯,無形中仿佛有張大手籠罩着大地。
中心的那人插着兜微微佝偻着身子,雙腿交叉前行,要融入這片神奇之處。
黎寺眼裡狂熱,大笑着擡頭望天。
“The barren land is full of flowers,my muse.”
“cut。”黎然出聲,“蔣其煙回來,補一下鏡頭,還回到剛剛的情緒裡,我要拍幾個特寫。”
尤翎沒動,看着蔣其煙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
鏡頭是在尤翎的後方,他隻需要露半個肩膀就行。
“好,開始。”
沒有對話,兩人無聲對峙着。
蔣其煙深呼吸擡眼去看對面,隻一刹那他全身似凍住轉瞬從腳到頭燒起。
黎寺看着他的眼神如同惡魔,毀滅、嘲弄,眼睛微微眯起,迸出的神情壓着人透不過氣。
嚴利恒雙手猛地篡住,因太用力而發着抖。
這人憑什麼?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那一刻從蔣其煙身上露出的怨恨不甘彌漫在片場的每個角落。
可是黎然依舊皺着眉沒有喊卡。
黎寺挑着半邊眉梢,嘴微張,沒有人聽到他說了什麼,除了嚴利恒。
黎然在專注地看着顯示屏,似乎因為焦躁他身子前傾。很快,在看到屏幕中的嚴利恒眼睛滲出點自卑難堪和悲哀時,黎然的眉頭緩平。
黎寺什麼都沒說,隻是嘴角咧開,發出“嗤”的一聲冷笑。
“好,很好。”黎然站起身。
尤翎垂下眼很快恢複過來,重新擡眼去看蔣其煙。
他仍站在那裡,惡狠狠盯着。
尤翎沒有上前,溫和地注視着,“其哥,我在這。”
蔣其煙一下子回神,大口喘着氣,慌忙走上前去抱緊他。
“沒事了,蔣大歌手厲害着呢,能文能武。”尤翎溫柔撫摸着他背。
蔣其煙收緊手臂,緩緩吐出一口氣,“和你對戲真的太震撼了。”
他的聲音在顫抖。
他終于知道黎然那句話的意思了。
尤翎的眼神完完全全讓他代入了角色。
“是我們其哥厲害。”
兩人抱了挺久,一旁拍花絮的攝影師一個勁兒地怼着。
到時候播出的時候每天放一個花絮甜死他們,還怕到時候沒人去看?
“夠了啊,别再那頭礙眼,滾過來看回放。”黎然出聲喊住兩人。
蔣其煙狠狠抹了把臉,往黎導走去。
黎然撐着膝蓋,轉頭問尤翎:“你過來看看,這個地方需不需要再激進一點?”
畫面上是嚴利恒發狠甩開黎寺的手。
尤翎看了片刻,問身邊人:“你覺得呢?怎麼想的?”
蔣其煙這會兒胳膊搭在尤翎肩上,歪歪靠着,神情卻是認真。
他沉吟片刻,“我覺得黎寺雖然阻止了嚴利恒的自殺,他心裡怨恨又讨厭着黎寺,但是他從前二十多年的教育和生活使他骨子裡并不會對他人産生過多負面情緒。”他頓了下,“他更傾向于把這些情緒壓抑在心裡,自己消化。”
黎然靜靜聽着,摩挲着自己的唇角,沒有說話。
“這隻是我理解的嚴利恒。”蔣其煙又加了一句。
黎然思考了一瞬,點頭,“這個我再思考思考,準備下一場戲份。”
化妝師上前來調整發型。
蔣其煙視線落在尤翎身上。他的頭發微卷,發尾軟軟搭在脖子上,早晨時他已經感受過那種癢意。
又有一陣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