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看文曲堂外,遠山之巅,紅日噴薄欲出。
洛玉汝卻覺如墜冰窟,她雙手環抱,看誰都像是潛藏的第三個卧底。
同夥!滅口!
焦聞星的話語有如魔咒般萦繞在耳邊,又如滅頂之災,洪水猛獸似的卷席洛玉汝的呼吸。
氣息不由急促起來,洛玉汝頓時思緒萬千。她借口身子不适離開,焦聞星原本想陪同,卻被洛玉汝拒絕。
洛玉汝急于回辰勾峰,行至小道,卻遇見搜索失竊之物的執法堂弟子,隻得折返。
正值早課,廣場上空無一人,獨獨辰時鐘鼓回蕩。洛玉汝略略定神,腳步漸緩,獨自走在大理石地磚上。
哒哒。
身後似有人相随,餘光朝光滑的地磚瞟去,隐約能見一人影。登時心下大駭,唯恐其人發覺她的異樣,洛玉汝不敢停留。
沙——沙——
又是一陣奇異的動靜。
洛玉汝弓身捂腹,裝作腹模樣,趔趄着逐漸放緩腳步。她暗中手指輕勾,腰側玉牒立刻滑落。
“啊呀。”洛玉汝驚呼着,蹲下身。她略微側身,擡手輕撫被風吹亂的鬓發,借機用餘光窺伺。
沙——沙——
一名着水衣白袖的弟子手持半人高掃帚,正一絲不苟清掃着台階。觀其專注模樣,或許壓根沒注意到洛玉汝弄出的動靜。
是灑掃的外門弟子啊,洛玉汝心想,終于拾起玉牒放心起身。
橫穿宗門中央廣場,繞過文曲堂再向西行,撥開矮灌木,可見小徑直上辰勾峰。
植株被曬得恹恹,幽幽散發草木氣息。洛玉汝淺拭額間薄汗,遮陽仰望。隻見日頭毒辣,若張火傘。
辰時的天就那麼熱了?洛玉汝不由納罕,左手掐算着,換算辰時與現代時間,愈發心驚。
飒飒山風摩擦着枝葉,整個辰勾峰仿若與之共鳴,顫抖着。此刻,堵在心間的困惑霎時全解開了。
沙——沙——
灑掃聲又起,她驚恐回頭,隻見那名灑掃弟子距她僅一尺。
“是你!”洛玉汝不禁拔高音量,心中所想驟然出現在面前,無異于恐怖片中的貼臉殺。她欲往後退半步,卻無法控制身體,動彈不得。
灑掃弟子視若無睹,自顧自揮起掃帚,他緊抿嘴唇,仿佛眼裡隻有那看不見卻又難以清除的灰塵。
忽而四目相對,洛玉汝刹那間額頭突跳,遍生寒意。那股直沖沖要将人洞穿的眼神,那股無法擺脫的眼神,現在離她僅咫尺。
“是你。”洛玉汝呐呐重複道,抿了嘴唇,隻覺唇舌發幹。
“師姐認識我?”灑掃弟子面無表情,語氣毫無恭敬可言,他歪了歪頭,“師姐可有不用之物交與我處理?”
洛玉汝閉了閉眼,和聲說服:“比如說?你我同謀共事,不如說詳細點,我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麼。”
灑掃弟子定定看着洛玉汝,不動聲色,他仍小幅揮動掃帚,角色需要似乎已融入日常行為。
“瀚海樓掃灑該換班了,告辭。”
其人身影縮成一小點,洛玉汝終于恢複了行動。她猛得抱膝蹲下,懊惱不已,隻怪她察覺得太晚了。
天氣變幻莫測,此刻已陰了下來,風蕭蕭兮,洛玉汝單刀赴會。
或許因為執法堂增加了人手巡邏,門人草木皆兵,前往藏書閣的弟子明顯較昨日少。
環顧四周,在廊下發現了那人身影。随身的掃帚不知所蹤,反倒抱着一大摞書眨眼閃進樓内,洛玉汝稍等片刻跟着進入。
瀚海樓内,暗不見天光,洛玉汝手舉明珠試圖照亮。檢查一層并無他人後,才朝着那人走去,與之對向而坐。
洛玉汝将書擱在膝頭,靜待對方開口,可誰知那人一直默默閱讀,沒有半分說話的打算。
“你今早是賴床了?”
終于吸引了對方的注意,洛玉汝略略仰頭,見他甚是不解便好心多提點了兩句。
“新來的吧?灑掃必在卯時前結束,哪有人辰時了還拿着掃帚亂跑的。”
放在現代亦是這個道理。環衛工人通常天不亮便開始清掃街道,若等到出行時間才開始工作,會有諸多不便。
“竟是此處嗎?受益了。”灑掃弟子低頭贊同,語氣十分謙卑。說罷,再次埋頭苦讀。
洛玉汝心裡打起了鼓,昨夜那人既然強塞望月遺物給她,顯然知道洛玉汝的身份。
從她倆談話可以确定,眼前之人便是第三個卧底。原本暗地監視的他,卻幾度出現在洛玉汝視線中,更在今日突然現身亮明身份。
除為望月遺物而來,洛玉汝想不到其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