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塑金身的謝靈被火烤得發燙,堅硬的皮膚發軟,再不複方才堅不可摧姿态。他捧着懷夢草祈禱,似要撲滅火焰。洛玉汝先他一步,發動埋藏的第二道陣法——喚風陣。
勁風卷着火苗向謝靈襲去,黑貓縱身躍入火龍卷,亮爪猛揮。
懷夢草落!
飄飄然卷入斜支的一簇火龍卷中。謝靈不及多想,伸手探入火中,熾熱灼燒肌膚,疼痛令他不得不松手。
“不好。”待謝靈反應過來時,懷夢草已在火焰中化為一捧灰燼。任憑他如何收集也無濟于事。
随着懷夢草化作灰燼,一方空間也逐漸失色,自上方坍塌瓦解,化作齑粉四散。
黑貓最先反應過來,它叫着提醒洛玉汝,順勢躍入洛玉汝懷中。謝椿抓住失神的謝靈,另一隻手握住洛玉汝手肘,凝視即将落下的房梁,暗道:“謝謝。”
再睜眼,晨光熹微,露水濕重,濃霧盡散。
洛玉汝跌落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沾了一衣裳的露水。黑貓在腳邊繞來繞去,低聲叫喚着。洛玉汝立刻爬起,環視四周,是熟悉的謝家庭院。
“師尊,我們回來了!”卻不見回應,疑惑回望,隻見謝椿默默點頭,“師尊是又不能說話了嗎?”
謝椿再次點頭。洛玉汝正欲寬慰幾句,聽見慘叫自前方水榭觀瀾閣傳來,頓時心頭一緊,與謝椿一齊奔去。
觀瀾閣薄紗已然褪色,随碎風無力擺動。薄紗搭上謝賢肩膀,惹得他又是一陣嚎叫。謝賢仰面倒地,手腳并用地爬出觀瀾閣。
“發生什麼事了?”
“老姨!老姨來複仇了!”循聲望去,謝賢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你,你們……你們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找了你們好多天。”
洛玉汝疑惑回望空屋,納悶反問:“什麼意思?不是你給我們安排的那間屋子嗎?”
謝賢顫顫巍巍欲起身,擡頭卻見一張貓臉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愈發恐懼,亂嚷着“你們和老姨是一夥的”。
黑貓高傲擡頭,不再賞給謝賢半個眼神,它腳踩貓步,尾巴左右搖晃。走到謝賢身側時,晃得更猛了,啪啪打着謝賢的臉。看準謝賢要發怒時,輕巧竄進薄紗中。
“感謝二人替我把貓送回來。”一根拐杖斜伸出,撥開兩側薄紗,老媪走出。
“多謝前輩的貓救了師尊與我。”洛玉汝弓身作揖,面露難色,“不知該不該問,謝家之事是……”
“是謝老爺子幹的。”說罷,直視謝椿,怕他不明白似的,解釋:“就是你弟弟謝靈。”
“什麼?你這妖怪竟敢污蔑高祖父!且不說他一卧床老人如何做的,就沖着都姓謝就不可能!”不知謝賢哪裡來的勇氣,直起手指怒罵老媪。
洛玉汝思忖,她原以為謝靈所造夢境隻為與謝椿互換人生,沒想到在此之前他已經對子孫出手了。
老媪冷哼:“你覺得你們姓謝的一條心?那你們全都是害死王琬及其孩子的兇手!”黑貓似替老媪撐場子般怒吼回敬謝賢。被擊中軟肋的的謝賢,默不作聲,偏頭生着悶氣。
砰!拐杖重重拄在地上,老媪放話:“走吧,去找謝老爺子。他也該醒了。”
再度來到謝靈房間,或許出于心裡作用,洛玉汝總覺得像深入惡龍巢穴。而傷痕累累的謝靈正如所想,盤踞房内喘着粗氣等待她們的闖入。
“兄長……你終于來了。”謝靈一掃老态龍鐘姿态,掀開被褥坐在床沿上,“我早說過你不該來的。”
老媪嗤笑:“若沒他徒弟,你不就成功了?”
“是啊。誰知你這貓兒竟是個夜遊神,能尋着味道找到她。”看着窩在老媪臂彎享受順毛的黑貓,謝靈流露憤憤之色。随後看向洛玉汝,咬牙切齒道:“你果真是變數!兄長竟然收個廢材為徒。”
洛玉汝明白謝靈指弄她錯靈根從而暴露之事,但仍不樂意。人可以自嘲,但不能被他人嘲。
回嘴譏諷:“真不想被廢靈根說成廢材啊。我該怎麼稱呼您,謝師叔還是謝老爺?您子孫滿堂,又坐擁萬貫家财,本應含饴弄孫,安享晚年。你這是何必呢?”
“高祖父,真的是您幹的嗎?”躲在衆人身後的謝賢呐呐問道,他悲痛欲絕,仍不願相信。
“我的好玄孫,至于是不是你看下就知道了!”謝靈雙眼外突,嘴角下拉邪邪一笑。他雙手前伸,腦袋無力歪向一邊,身體被帶動,緊接着雙腿耷拉觸地,像提線木偶般朝謝賢撲去。
鐵爪般的雙手死死鎖住喉嚨,謝賢臉憋得通紅,青筋爆出,卻無法擺脫。他以為自己将死在上一刻還在叫高祖的手裡時,脖頸忽然一松。得以喘息的謝賢癱軟在地,眼角憋出淚花,愣神地看着白衣仙人。
淚水模糊了雙眼,似有銀色絲線根根斷裂,謝賢拼命眨眼試圖看清,駭然聽見突兀譏笑。
謝靈肩膀微聳,垂頭譏笑。驟然間,換了陰冷聲調:“我要肅清家族内部,這你也不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