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的叢林之中,隻有夜枭仿佛是林中唯一的活物,發出凄厲的叫喊。
配合着那在林間傳蕩的笑聲,在此刻,天上那一輪慘淡的圓月,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亮光。
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立在樹下,隐隐約約的破爛衣裳随風飄蕩,猶如一個個活脫脫的吊死鬼。
塗靈雀此刻不由得挨近了程離,玉簽丢失不過是沒了上榜的資格,但是如果在這異境之中出了什麼簍子,那才是得不償失。
她輕輕開口:“你知道我現在……”
“我知道。”程離的目光仍然鎖定在周圍環境上,但是她還是點點頭,“先想個辦法從這裡出去吧。”
程離用劍拂開蜿蜒的雜草,數隻靈蝶圍繞着她的白衣旋轉而飛,為這片靜谧幽黑的叢林帶來光亮。
司危從錦囊之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燃燒,那紙燒完便化作一盞幽幽青燈。
塗靈雀望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歎了一口氣:“去那邊瞧瞧是人是鬼吧。”
一盞青燈如幽冥鬼火在林中漂浮,靈蝶的蝶翼幾乎是透明的,扇動間随着程離的步子在空中上下浮動,散落點點微光。
整片密林的土壤松軟潮濕,腐爛的枝葉踩動的聲音都十分小,氣味并不好聞,透着一股子臭味。
塗靈雀從腰間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氣,火苗便擦着芯絨燃了起來,她膽子大的走近一個離她最近的人影,火光順着那“人”一路照下來。
“這屍體很奇怪。”她的目光在這具屍身上流連,這身子上透着褐色的斑斑血迹,雜亂的頭發像枯草一樣垂下來,脖子部分有漚爛了的黑色腐肉,露出森白的胸骨。
“并非化僵,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立起來?”
程離走近,用劍撫開那人的頭發,黑窟窿似的眼眶深陷在一張幾乎爛完的白骨裡面。
“他是直立起來的,又怎會有泥土陷在眼眶裡?”程離揮手,一隻靈蝶湊近,才發現這腐屍空曠的頭骨裡面,塞滿了枯枝敗葉。
司危強忍着惡心低頭去看,卻發現那人的腳背深陷在這松軟的沙土裡,都說化僵之人不可接地氣,所以才隻能蹦跳行走,看來這些人并非化僵。
隻是為何要立在這裡,像個靶子一樣呢?
一簇簇綠色的藤條圍繞在這片地域,周圍有倒塌的半人高的石碑,奇怪的是上面卻沒有一個篆刻的字。
司危道:“聽聞風信山莊上下一百多口人皆被屠盡,隻因沒有一具活口,又常年避世,屍體難以分辨,難道這裡就是他們的墓地?”
塗靈雀疑惑:“既然是墓地,那為何不埋在土裡?”
“不對……”程離順着司危的目光往下,定睛一看,所有人的腳部皆被細密的褐色根系纏繞,她又往前多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些嶙峋的骷髅,皆被這根系束縛。
越是往裡面走,便能更加仔細的瞧見,這些腐屍的眼眶、胸膛之中湧動着似血管的根系,生着三角的嫩葉。
綠瑩瑩的螢火蟲繞着屍體飛了幾圈便又消失,隻剩下凄厲的夜枭叫喊。
塗靈雀蹙眉問道:“這是什麼植物?怎麼會生在屍體上?”
“這是夜交藤,而最常見的是它們的根系——夜交藤根。不過民間常稱其為何首烏,又因它最異化怪,便稱作地精。”
程離補充道:“何首烏,是滋陰補血的良藥,常生在陰涼濕潤處。怪不得它長在這裡,這是山坡的背陰面。“
司危揚聲問:“那這些屍體和他們有什麼關系呢?”
“呆子,看不出來麼?”塗靈雀嗤笑一聲,“當然是要成精了啊。”
程離點點頭:“百年何首烏便能生為人形,若是再吸取日月精華,有了靈性,化作精怪并不少見。”
“這我倒是聽過,有凡人專去深山尋百年何首烏,傳聞他們幾乎要化作人形,吃了有長生之效。都說以形補形,看來人吃人才能長生。”塗靈雀諷刺笑道。
“這地精,将根系束縛在這麼多血肉之軀上,不知道要成了什麼邪祟。”塗靈雀道,“朔月以下的邪祟中,隻有怪可以随意接觸日光。這夜交藤明明已經有了葉子吸取日月之精,但是還不滿足。”
“怪不得這些骷髅明明是立着的,但是眼眶之中卻有腐土。這地精将根系繞進這些屍骨中,使得原本埋在地底的人骨不斷突出地面,将這些屍體當做了自己的葉,一百多具屍骨不知道又能吸收多少日月之精。”
程離點點頭:“這些屍骨不得入土為安,白日受陽光煎烤,所以更容易化作邪祟,方才我們聽見的笑聲,興許就是他們吸引而來的。”
“啊……!”司危兩手環抱住自己的胳膊,“兩位姐姐,可别吓我。”
突然之間,那一連串的笑聲又開始散發出來,但是仔細聽,卻并非從這些立着的屍骨中傳來。
司危正想開口,但是下一刻便幾乎要跌倒!
這笑聲是從地底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