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落寞,額間菱形紅印微皺:“你可以,因為我是屬于你的。”
程離輕輕松開他的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但是我想試一試。”
程離也是二十出頭便入了大乘,她體質純陽,未曾學習更深入的陰山術法,但是雜七雜八的東西,程三問都教過她,隻是不成章法。
她也是天賦與根骨極好的劍修,她也有魄力與鴻鈞一戰,但是在旁人看來,這流域散修,又有何德何能拿起這一柄寶劍呢?
她沒有名号,師承也并非傳統名門正派,連她手中的鴻鈞劍,也要被人疑心來源不明。
縱然程離可以用鴻鈞劍赢過謝寒聲,但是,他們真的會覺得那是自己赢了麼?
還是沾了鴻鈞的光?
樹影婆娑,層層陽光穿過林葉鋪落在地上,布滿點點碎金,她擡頭望,好似回到了從前,那時她十歲出頭,隻能站在樹下仰頭望程三問練習功法的時候。
程離心中遺憾又懷念的想,那個老道士,到底又去了哪裡?
“我很相信自己,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主人麼?”她回過神,轉頭朝鴻鈞微微一笑。
鴻鈞的眼中隐隐閃過水光,仍有不舍:“但是……”
“就等着我吧,就像從前那樣,我會回來的。”
就像千百年的那樣,等着她吧。
此刻天光正好,碧波一片澄澈,依稀可以倒映人面,回首青山郁郁蔥蔥。
謝寒聲懸在碧湖之上,他逆着光,身影被日光鍍上了一層金色,此刻琴神已經歸鞘,他雙手抱劍,目光灼灼。
程離單手提劍,那白衣轉眼之間已經踏過湖面,腳尖在平靜的湖面留下點點漣漪。
乘黃出鞘之時隐隐有劍光紛飛,無數淡黃色的金光順着程離的手中的劍流轉,一招招劍意皆為試探。
她橫劈一劍,激蕩起波流萬丈,遊魚受驚而四散逃竄,青山在乘黃劍的倒影之中模糊了輪廓。
謝寒聲并未出鞘,隻是朝後躲避着:“為何不用鴻鈞?”
那斷劍劍鋒懸在他鼻尖,縱然劍氣縱橫,也未曾傷害他分毫。
“鴻鈞是為斬殺邪祟而生,用在此處并不妥。”
謝寒聲沉聲道:“好。”
境外的衆人瞧見他們二人已成争鋒之勢,卻也并不敢開口。
隻有邱長老低聲歎了一口氣,他搔了搔自己的發冠,轉頭朝坐在他身旁的顧避雪問道:
“避雪,你說聲兒會赢麼?”
顧避雪是青陽山靈雲峰座下山樸真人的大弟子,從前和姚少卿一輩,自山樸真人仙逝後,便是由他執掌靈雲峰。
“寒兒速度奇絕,可是也有弱點。這位程小友,我倒是不了解。”
“她是流域散修,無名無姓,這麼能和大師兄相比呢?”有弟子開口,“若不是手中有鴻鈞劍,因當早就淘汰了吧?”
邱虹先長老皺眉呵斥:“林尋,怎麼說話沒大沒小的?”
“她出劍你們也見過啊,不過是中人之資。”
聽到這句中人之資,國師大人不由得笑出了聲,但是也并未反駁:“繼續看看便知。”
顧避雪道:“她若是想赢,用鴻鈞劍應當更有把握,可她竟然用手中的斷劍。”
“顧長老說得是,隻是鴻鈞既然認她為主,想必她也有什麼過人之處吧。”千觀含笑道,“都說寒聲是劍道難得一遇的天才,今日我也想看看琴神的威力。”
光影流轉,碧湖之上隻有他們兩人的倒影!
程離縱身一躍,直逼謝寒聲面門,兩劍交接之處迸濺出無數火花,二人被彼此的内力震開,又再一次逼近!
琴神之音,猶如昆山玉碎,急流撥弦,哪裡還有琴聲自帶的蕭然孤傲之音!
《五音》與《七弦》兩劍譜廣傳于世,唯有琴神能發揮其十成功力!
衆人站在境外,可惜不能聆聽琴神出劍時自成的一曲音律。
無數的韻律集合在一起,散聲嘹亮,按聲簡靜,似山間流水,變奏後又如滔滔江河!
他藍衣在風中搖蕩,袖袍之中灌滿強烈的劍意,第一聲泛音猶如山風澹蕩,輕如蜻蜓之點水,流光自琴神劍身周圍閃現,而謝寒聲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程離身後!
第一徽!
太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