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萬道金光從罡氣之中迸發，似天光穿雲破日，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不斷追尋着對手的萬道劍氣！

是玄明劍法！

顧避雪瞳孔猛烈地收縮：“她……怎麼會玄明劍法？”

青陽劍道有一入門劍譜，人人皆需習之，那便是《玄明劍法》，玄明劍法是開山掌門所悟劍術，以本性本心為底，雖招式相近，但是因人各有異，心念不同而千差萬别。

“怪了，怪了……”邱長老摸着胡子，一臉迷糊，“不是說她是無名散修麼？這招法也不該會啊。”

“唔，确實挺有意思的。”千觀溫和笑道。

隐山之内，夕陽已斜，一湖夕陽餘晖閃耀着橙紅似血般的粼粼波光，樹影被不斷地拉長，草葉已将将凝結夜露。

風起，吹皺一湖清淨，草葉刮地之聲，樹枝摩梭之聲，蟬鳴不絕，萬物共振。

“铮——”一道越發沉重的琴音在山谷之中回響，隻見謝寒聲目光沉沉直鎖程離；“你到底是誰？為何會玄明劍法？”

玄明劍法？程離回想起她無數次的夢和劍招，好似無人真正教過她，可她就是會，這劍法随心念而起，自她真正有記憶開始，師傅也不過偶爾在一旁糾正她幾下。

她是誰？這輩子她都沒有認真去想過自己到底是誰，她不過是個被師傅撿到的江流兒，是流域一位籍籍無名的劍修罷了。

她還可以是誰呢？

程離的衣袍上盡是為躲避琴神劍氣而形成的豁口，她輕輕偏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好似不在意的答道：“我是陰山派道人程三問的弟子，一位無名劍修。”

“那你應該三年之後來青陽山找我。”謝寒聲抹去嘴角的血迹，“而不是現在。”

琴神，以千年棺木為鞘，自帶三分陰寒，刃比尋常劍稍細長，所以謝寒聲追求極緻的速度非常符合琴神劍的本意，還有什麼比聲音更快呢？

強大的劍意從他的劍刃中流散，似冬風掃落人間，刹那間霜雪蓋滅塵世，無數破風聲在謝寒聲的周身萦繞，那是強大無比的劍氣。

鴻鈞受此罡氣波及，仰頭望向那湖中央的那抹白影，心中升起一抹苦澀，他知道程離為何不用他，是因為她想堂堂正正和謝寒聲打一架。

高庭煜安慰自己，至少程離現在看起來也僅僅是稍遜一籌，還有機會。

隻是他還沒高興多久。

三道铮鳴連發，猶如天女撫琴，琴聲猶如流水激蕩，三道天青色的劍氣一分為二，再各自于空中分裂，追尋着程離的蹤影！

程離在半空之上屏息跳躍，腳尖踏湖借力，隻是所落之處無一不崩裂出巨大的罡氣，水高起數丈，湖水沁染程離的白裳，那是強大的劍氣在爆發！

場外的衆人離得很遠，但是卻還是隐隐聽見了這強大的劍氣爆裂聲響。

邱虹先咧嘴笑道：“老顧，你還說聲兒放棄了力量，人家力量不是很強大麼？”

顧避雪搖搖頭：“聲兒早已将《十三徽》劍訣爛熟于心，技巧不必多說。他将所有的真元都集中在速度上，當他力量越發強大的時候，那就是速度稍慢的時刻，有心人隻需觀察，便可知他路數的破綻。”

“哦，此話怎講？”千觀問。

“劍修出劍之時，力量越大，消耗的真元便越多，所受到的阻力便越大。寒聲的琴神劍本就是以琴音入道，他專修速度倒是沒錯，隻是若是對手砍不穿又耗得起呢？”顧避雪道，“如何平衡力量與速度，決定了往後他的修為是否可以再上一層，他還差一點。”

“不過，從前我還能看出他劍術中的七八處破綻，如今，幾乎要看不見了。”

千觀點點頭：“顧長老所言極是，那你覺得程離的劍術如何？”

“純和大氣，縱然無所極緻，可也無所短。若寒聲是孤晖冷月，那她就是旭日高陽。這位姑娘用劍之時的身影，倒有幾分像我從前認識的故人。”

“老顧……”邱長老擦了擦鬓角的汗，他知道顧避雪想說的人是誰。

那位青陽山十八年都避而不談的故人，年少之時用劍就随心所欲，技巧、速度、力量、耐力與防禦都無所短的故人，他好似一出生便是為劍而生。

他不用刻意去追求哪一方面，因為他用劍之時，總知道如何平衡，該如何發揮出最有針對性的作用。

所以青陽山中，玄明劍術屬他用得最好，因為一切有招似無招，手中劍不過因劍修心念而動。

林尋望着水鏡中的那兩個纏鬥的藍白色身影，不解道：“她有那麼厲害麼？”

山風呼嘯，一輪淡月已經挂在了西邊的天幕之上，群山的留下一抹黛色的剪影，群鳥歸去。

隐山之中回蕩着不斷變奏的琴聲，急時猶如鐘鼓巍巍，靜時猶如泠泠溪水，琴神劍在空中劃開夜色，劍氣破風而來。

湖面煙波浩渺，真正的霧氣終于開始在此聚集。

顧避雪擡頭望了望那輪月，淡淡答說道：“看來他心意已決。”

謝寒聲擡手揮劍，月光之下，那碧波蕩漾的湖已經開始慢慢凝結冰晶，白霜覆蓋在綠葉之上，好似這隐山一夜之間入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