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什麼?
楚徽宜怔了下。
他眼底如漫長晦暗的夜,讓她生出一種應在這夜風中抓住些什麼的錯覺。
“...小江總指的是什麼?”
滿園花香引來了寬邊黃粉蝶,徐徐清風又将花香送入廊下,發絲随風輕動,呼吸間,心跳随暗香一同沉浮。
望着她清潤的眼眸,江屹忽然覺得,所謂往事可追憶,本就是主觀的一廂情願。在歲月長河裡,人人各拾各自的回憶,一個人眼中的水紋彩石,在其他人看來也許隻是一捧早晚流逝的沙。
每人都有一個儲存記憶的琉璃袋,但總不會是同樣的内容。
“沒什麼,”江屹噙着淡淡的笑,好像方才隻是順着話逗逗她,“随口一提,别放心上。”
楚徽宜眨了一下眼,腦袋裡還有一團沒想明白的疑惑。
“回去吧,”他說,“再晚有人出來找了。”
楚徽宜回到餐廳時,碗裡有不少媽媽新添的菜,她拾筷,醞釀了下,還是覺得自己吃不下了。
和餘淑茵說幾句話的功夫,江屹從外面進來。
他此次碰巧原本是打算和江謹騰商榷奉城的事,但因有客人,隻能另尋時間。現下他還有事,所以向在座諸位告辭。
“李姨,送送小屹,”柳菁悠招呼人,轉頭又問關切地問江屹,“前些日子你爸從澳洲帶了些特産,帶點兒回去吧?你一個人住外面,我們總是不放心。”
當着衆人,還是要做做表面功夫。江屹點點頭,平聲道謝。
江屹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離開。
楚徽宜望着他的背影,有片刻怔忪。
她總感覺今天在江家看到的不是那麼真實。
今天聚餐剛開始時,明明江屹沒有來,為什麼他們會笑着舉杯,說人都到齊了;為什麼江伯伯的助理說江屹很快回來時,沉默下去的那一瞬氣氛會那麼奇怪;如果他們一直對江屹都像她看到的這麼好,他又怎麼會被旁人說成江衍景的影子呢。
江屹,江衍景。
江家這一輩是“衍”字輩,江衍景的堂兄弟們,名字幾乎都是衍川、衍銘、衍既。
唯獨他,單單一個屹字。
此名如其人,一座孤山,獨自挺立。
直到餘淑茵喚了自己一聲,她才堪堪回神。可思緒還未完全抽回,楚徽宜沒太注意聽媽媽說了什麼,胡亂應了聲,跟着和大家碰杯。
沒有拿着酒杯的另一隻手不由自主攥了下衣角,她忽然意識到——
在剛才那瞬間,自己心間湧現出一種為他而感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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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天氣多變,昨日暖陽還歡快地在往地上灑碎金子,今天一個變臉躲到烏雲後偷偷掉起了眼淚。
正是這淅淅瀝瀝的陣雨,讓楚徽宜不小心着了涼。
一整天腦袋昏昏沉沉的,精神頭兒也不好,她練了快一個小時的琴,實在不在狀态,隻好暫時作罷。
餘淑茵讓陳姨做了熱乎乎的雪梨姜湯,晚飯時又不停給女兒碗裡添菜,楚徽宜看着眼前越堆越高的小山,苦惱:“媽媽,我吃不了這麼多,真塞下去會全變成脂肪的,堆在腰上的那種。”
“體質這麼弱還不多補補,減肥對身體不好,”餘淑茵嗔怪着,捏捏她的臉,“都這麼苗條漂亮了,怎麼還想着節食。”
“媽媽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超絕敏感肌,”楚徽宜戳着碗裡的一塊牛肉,嘟嘟囔囔,“我們年輕人隻要一說擔心長胖,你們就條件反射開始列舉減肥的壞處。”
“我隻是想适量攝入,身材保持現狀就好了,沒說要負增長,”她仰頭,眼巴巴望着餘淑茵,“您真的忍心我喂成胖豬呀?”
餘淑茵被她逗笑,揉揉她的頭,微微歎氣,“能吃多少吃多少,不勉強,媽媽隻是擔心你的身體,想多補補營養。”
楚謙闊回到家的時候,楚徽宜已經很飽了,等爸爸坐下,她趁餘淑茵不注意,将最後一塊肥肉轉移進他碗裡,“爸爸工作辛苦了,快補補。”
楚謙闊瞧她做賊心虛的樣子,笑,“多大人了,還跟你媽媽在飯桌上鬥智鬥勇。”
餘淑茵從廚房出來,跟丈夫說女兒感冒的事,“你說說,我們就這麼一個寶貝,從小精心養着護着,怎麼體質跟個小林黛玉似的呢,到底哪裡疏漏了?”
“是啊,”楚謙闊扭頭看女兒,“小黛玉,要不要找中醫開幾副藥調理調理?”
楚徽宜放下碗,連連擺手說不用。
“隻是一個小感冒啦,爸媽你們不要太擔心,過兩天就好了。”
陳姨切了餐後水果,楚徽宜覺得飽腹,就說自己不吃,先上樓了。
“真不吃?”餘淑茵端着水果盤,“你姑姑出去旅遊帶回來的貴妃芒可甜了,不嘗嘗?”
芒果?
楚徽宜回頭,這才看見果盤裡切成一個個小方塊的芒果。
她思緒頓了頓,不由停了腳步。直到餘淑茵叫她,她才回過神來。
“...噢,你們吃吧,”她往樓梯處走,“我餓了的時候再嘗,現在先回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