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少抽。”蘇霁将僅剩的一根煙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他将煙蒂叼進口中又找常湫索要打火機,火焰在暗色中灼灼,他偏過頭吐出一口濃煙笑道:“常湫,我覺得你挺像賀枝的。”
常湫看向他。蘇霁跟他一起靠在欄杆上,這個時間點不算晚,二隊正好結束訓練,有幾個來到樓下的陽台抽煙,熙熙攘攘的人群帶來了熱鬧的氣氛。
“賀枝剛進隊的時候十八歲,不是,十七歲。”蘇霁擡起手在自己的鼻尖處比了比,“也就這麼高,當時性子說擰也不擰,整個人勁兒勁兒的。”
“和你現在一模一樣。”蘇霁說着吸了口煙,眯着眼睛模糊說起從前。
常湫喜歡聽關于賀枝的事情,他面上不在意,其實早就已經豎起耳朵洗耳恭聽了。
但蘇霁沒有多講下去,抽了半個煙後依依不舍地按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我抽煙的事,就咱倆知道。”
常湫微怔,有些溫吞:“我十九的時候我媽都沒管我抽煙...”
二十九歲的蘇霁感覺有被冒犯到,抽了抽嘴角:“你抽煙不怎麼猛他們沒跟你說,你看一隊這幾個,哪個一天抽煙超過三根的?”
常湫想了想,印象裡大家抽煙都不勤,好像就自己天天跑出來抽煙。
蘇霁指了指自己的胃歎了口氣:“Fire前隊長白楊,肺癌。”
“才二十五歲,”蘇霁低下頭,緊繃的手指有些泛白,“才二十五啊,就要在醫院裡過半輩子。”
常湫渾渾噩噩地回到訓練室,人已經走散了,隻有賀枝坐在位置上交疊着兩條長腿看手機,聽到動靜後懶散地擡起眼皮看了過來,語氣淡淡的:“結束了?”
“嗯,”常湫回到位置上抓起手機反問,“你不休息麼?”
賀枝将手機揣進口袋站起身手自然地搭上常湫肩膀勾過他的脖子:“休息,現在休息。”
兩個人活似動畫片裡互相攙扶的兩隻醉貓,常湫走了兩步才發覺身邊那人貌似将全身所有重量都壓到了自己身上。
“好重。”常湫皺眉,他踮起腳尖跟賀枝并肩,“賀枝,你要少抽煙。”
“啊?”賀枝不再惡趣味地壓着常湫,微微挺起腰。
“要少抽煙,不要經常熬夜,按時吃飯...”常湫眉頭越擰越深,面對這些惡習到最後自己都很難開口再要求賀枝。
賀枝聽得發愣,沒明白常湫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些。
常湫繼續說:“睡不着可以跟我說,我可以給你講故事哄睡,你别一個人吃藥了。”
賀枝明白了。
自己被出賣了。
“蘇霁跟我說你經常睡不着,有時候還會買藥,我不想讓你吃藥,也不想讓你失眠,跟不想讓你生病。”
常湫說着,手指碰上賀枝的手,與其十指相扣幾秒鐘後拽拽賀枝的手指。
有一種拔苗助長的感覺。
賀枝聽得心頭發熱,他低着眼睛看常湫的發頂。這種感覺很奇妙,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對他這麼好了。
當初為什麼會答應常湫的表白呢?
為什麼會喜歡常湫呢?
這是賀枝從未提及的秘密,就連常湫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第三次看到常湫是在校園裡,當時在學校食堂,賀枝被人潑了一身湯。
在最難堪的時候他看到了常湫朝自己走過來,原以為這混混會打趣自己,但并沒有。
常湫轉身拿過窗口的湯潑向欺負賀枝的人,懶洋洋的語氣聽上去十分欠揍。
“不好意思,手滑。”常湫松開手,鐵碗掉在地上發出叮零當啷的聲響。
常湫給他出頭這件事是賀枝想不到的。
但常湫确實是第一個為他出頭的人。
事後常湫問過賀枝燙不燙,疼不疼。
他買了一罐藥膏塗在賀枝手臂上自言自語。
“肯定很疼吧?下次别人欺負你能不能欺負回去?長這麼高是傻子麼?”
賀枝半晌沒說話,疼痛感慢慢侵蝕着他,似乎将語言系統都疼麻木了。
“聽到了麼?”常湫有些不滿地用肩膀撞他。
“他是我親戚。”賀枝耷着眼睛,“我寄人籬下,欺負回去對我沒什麼好處。”
常湫手下頓住,他哦了一聲:“那他要再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又沒寄人籬下,不用看他臉色。”
賀枝看着少年一臉認真的模樣說不出話。
在他短暫的十七年人生中,隻有外婆會對他好,會為他出頭。
後來外婆不在了,那個會問他冷不冷熱不熱的人不在了。
再後來常湫出現了,他問他。
疼不疼?
賀枝,你疼的話可以跟我說。
賀枝很輕地眨了下眼睛,他低頭在常湫頭上落下一吻。
“乖崽,”賀枝手上發力,将常湫摟在自己懷裡,“我有預感,今晚會失眠。”
常湫被親的不知所措,聽到這話後下意識地啊了一聲:“那我給你弄杯熱...”
賀枝搖頭:“你說的哄睡,還作數麼?”
常湫心裡發酸,喉嚨緊的他說話都有些變調:“算的,一輩子都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