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蓠對着這瓢,咽了一下口水,試探着問:“嬸嬸,這是燒過的水嗎?”
大嬸:“燒過的,澄清的冷水,我家沒茶葉,招待不了你們。”
楚江蓠搖了搖頭,直接喝了一大口,又掏了個碎靈石塞進大嬸手心:“謝謝嬸嬸,我們和别的修士不一樣。一路懲妖除魔而來,路過此地,聽聞有妖魔出沒,才來打聽消息。”
大嬸捏了捏碎靈石,袖進袋子裡,才打開門,給他們現燒了壺粗茶,同他們講起桑林村的事。
銅城東臨東海,氣候溫暖濕潤。桑林村在銅城西側郊野,距銅城約五十公裡,村裡上下以桑蠶紡織為生,出産的軟煙羅是修界做法衣的優質材料。
普通的軟煙羅雖然華美輕盈,卻承載不起法衣的靈力。
隻有桑林村的軟煙羅,在生産的過程中用了某種秘法,能夠承載符文的力量,制作成避火防水、冬暖夏涼的法衣。
隻是半月前,桑林村忽然燃起沖天的大火,周邊各個村子去救了火後,發現整個桑林村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而且村裡的人死狀詭異,不像是被燒死的,反而像是被吓死的。
城主聞訊,立刻派人調查,查來查去,沒得到什麼信息不說,還把銅城封鎖了。
據說是妖邪作亂,周邊村子人人自危,連夜外逃。
大嬸說着,歎了口氣:“這種詭異的事,我們也想躲一躲,可惜我家那口子腿腳不好……”
楚江蓠安慰了嬸嬸幾句,接着詢問屠村那晚,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别的事情。
大嬸低下頭,露出一種恐懼的反應,聲音顫抖着:“那天晚上我出來起夜,八月的風,居然吹得特别冷,而且很安靜,連狗都不叫。”
“我們村子裡的狗很愛叫,可是那晚……好安靜,太奇怪了。我就伸頭去往窗外看,就看見西北邊閃過一道白光。”
“那白光晃了一下,和掉了個星星似的。我立馬揉了揉眼睛,天上又什麼都沒有了。”
“我當時覺得,肯定是有寶貝掉下來了,準備第二天再去找。結果回屋的路上,我發現月亮尤其得亮,連院裡的石磨都被照得發亮。”
“我就擡頭去看月亮,沒看見月亮,隻看見雲特别好看,被月亮照得像彩虹似的。我當時就想,今晚這麼好的月亮,掉下來的肯定是好東西。”
大嬸忽地擡起頭,兩眼瞪得又大又黑,驚悚地叫着:“你知道嗎,那晚是初一!根本沒有月亮!”
“我找了一會兒月亮,隻看見亮得詭異的雲,沒看見月亮!我突然就想起來初一沒月亮這回事了,吓得我渾身發寒啊,直接鑽回被窩裡,接着村子裡就開始叫:‘救火去,桑林村起火了!’”
“我縮在被窩裡一想,那桑林村不就在西北嘛,這太詭異了,我吓得哪敢動啊,就沒跟他們去救火。”
“到了第二天,我才聽說整個桑林村的人都死了。我不敢再去找那晚掉的東西,直接就跑到城裡,給自己買了兩張驅邪符,喏,就貼在大門上呢。之後就再也沒遇見過這種怪事了。”
楚江蓠聽完,心情有些沉重,這些線索組合在一起,她還不能确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告别了大嬸之後,她再詢問了幾家人,都沒再得到有用的信息,便繼續向西,往桑林村前進。
腳下的土地逐漸變得暗紅,她隻覺身上的陽光也有些發寒。
擡頭四望,樹林大約是被火燒過,呈現出焦黑幹枯的形狀,像剝了皮的雞爪,扭曲着往天空抓去。
天上的太陽挂在樹梢,冰冷地照落大地,地上的烏鴉啄起紅色石塊,展翅飛遠。
她搓了搓手臂,把身上泛起的雞皮疙瘩搓平,遠遠看見焦黑的房梁塌了一半,災後的桑林村靜靜伫立在荒地中。
走近桑林村,空氣裡彌漫着腐爛的臭味,建築破舊,牆垣倒塌,碎裂的石塊下壓着一些腐爛的血肉。
這裡已沒有人,隻有陰冷的風吹過。
楚江蓠推開一扇破了角的木門,“吱呀”一聲,腥臭的冷風吹上臉,院裡桌子上還染着幹涸的血迹。
那血迹早已洇進桌子的紋路裡,許多蠕動的蛆蟲正在往外湧。
她掩鼻,仔細觀察着那張桌子。隻見桌縫裡殘留些腐爛的血肉,血肉的顔色詭異,不是暗紅,而是灰綠,那些蛆蟲就在這些血肉中蠕動。
她有些幹嘔翻湧上來,扭開臉,繼續研究院裡的其他陳設。
霜天曉看過院裡散落的東西,比劃着那些血迹濺射的痕迹,同她說:“這裡的屍體都被城主處理過了,銅城沒能力長久保持現場情況,隻做了記錄留在委托書裡。”
楚江蓠點頭:“進屋看看。”
推開房門,一股水腥的潮氣撲來,像是水鬼的舌頭,濕黏滑膩地舔上臉。
楚江蓠站了一會兒,才适應屋裡昏暗漆黑的環境。
在這漆黑簡陋的房屋裡,一座華麗神龛正對着門。
神龛裡的神像被白布蓋着,神像前插着燃了一半的斷香。
修仙界的平民百姓會拜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