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過:“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快回去吧。”
就這樣,周過在校門口等了好久,學校都快沒什麼人了,還是沒能看到蔔爾爾的身影,等得有些無聊,周過就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再從校門口走到教學樓,一直走來回走,走了起碼有二十遍,還不止。後來幹脆直接坐在教學樓下,從書包裡拿出遊戲機,邊玩邊等。
玩的時候,恍然間周過感覺眼前有一道光,一擡頭才發現,原來是閃電,接踵而來便是轟隆隆的雷聲,一聲接一聲,吓得周過手裡的遊戲機都差點飛出去。
電閃雷鳴過後,天空就開始下起瓢潑大雨,周過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沒傘,而是想到蔔爾爾沒帶雨傘,一想到這,把遊戲機往書包裡一塞,把書包往腦袋上一扣,沖進了雨中,拿出了自己平時長跑第一名的速度,沖到了離學校最近的超市,買了把傘。
在這個過程中,好巧不巧蔔爾爾和林嘯剛剛結束出來,看着眼前這幅壯觀的雨景,蔔爾爾很是擔心地後退了兩步,心想,“今天不會要在學校過夜了吧?”
正當蔔爾爾深陷這種擔憂中的時候,旁邊的林嘯特别淡定地從書包裡拿出一把雨傘,撐開,“走吧,我送你回家。”
蔔爾爾一臉吃驚地看着林嘯,“天氣預報有說今天會下雨嗎?”
林嘯搖搖頭:“沒有。”
蔔爾爾:“那你怎麼會帶傘?”
林嘯:“我書包裡一直都放着一把傘。”
蔔爾爾:“每天都背着,不會重嗎?”
林嘯笑笑:“還好,可以接受。下這麼大雨,又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蔔爾爾:“你帶手機了嗎?”
林嘯:“帶了。”
蔔爾爾:“可不可以把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給我哥打個電話讓他到車站接我一下,下這麼大雨你就别送我回家了,我就蹭一下你的傘到公交車站,可以嗎?”
林嘯依舊是笑笑:“好。”然後從書包裡拿出手機,遞給了蔔爾爾,“給。”
蔔爾爾:“謝謝。”
林嘯:“不客氣。”
兩個人剛走到校門口,正面迎上了打着傘氣喘籲籲跑來的周過,蔔爾爾和周過兩個人一下眼神就對上了,周過真如鐘譽所說,被淋成了個落湯雞。
蔔爾爾完全無法描述在這一刻看到周過的感受,好像把所有的情緒都在心裡過了一遍。吃驚,興奮,難以置信,好像都不能夠準确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欣喜,沒錯,就是欣喜。
“周過,你怎麼在這!”說着就從林嘯的傘下走到了周過的傘下,看着被淋成了落湯雞的周過,“你怎麼打着傘還被淋成這樣?不對,你不是從來不帶雨傘的嗎?”
周過:“你怎麼這麼多問題,還自問自答上了。”
蔔爾爾用手指點了點雨傘裡面的圖案,“你這傘挺别緻的,圖案印在裡面,你這喜好就更别緻了,粉紅色蝴蝶結小豬,這豬倒是跟你挺像的。”
周過:“我這不是太着急,随手拿的。”
蔔爾爾:“你剛跑去買的嗎?”
周過:“不然呢,你都說了我從來不帶傘,難不成我還能給你變出來一把?”
蔔爾爾:“所以,你在這是為了等我嗎?”
周過:“蔔爾爾,我要是你我根本不會多加這個“嗎”字,我要不是為了等你我幹嘛這個點了淋成這副模樣帶着一把這麼不符合我品味的傘出現在你面前呢?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蔔爾爾:“因為你仗義!”
聽到這兩個字後,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周過的白眼就要翻出來了,“仗義?我為了等你淋成這樣你就送我這麼兩個字?”
蔔爾爾:“還有感謝,深深的感謝,你能在這等我我很感謝,也很感動。”
顯然周過對蔔爾爾的這個回答是很不滿意的,但想想,以自己和蔔爾爾現在的關系,的的确确就這麼幾個詞,周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些什麼,反正,不是感謝。
周過:“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蔔爾爾:“不用,你都淋成這樣了,趕緊回家吧,我用林嘯手機給我哥打電話了,他一會到家那邊的車站接我。”
周過:“所以你是打算淋着這瓢潑大雨走去車站?”
蔔爾爾:“我蹭林嘯的傘去車站。”
蔔爾爾不說,周過都快忘記自己對面還站着個人,“天氣預報有說今天會下雨嗎?”
林嘯笑笑:“你們還真是好朋友,問的問題都一樣。”
周過轉頭看向蔔爾爾:“你也問了這個問題?”
蔔爾爾點頭:“嗯,一字不差。”
周過:“所以到底有沒有說?”
蔔爾爾:“沒有,林嘯的傘是一直都放在書包裡的。”
林嘯:“我有個習慣,每天都會帶傘。”
周過:“我也有個習慣,從不帶傘。”
蔔爾爾:“這是什麼好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周過:“你别打岔,我還沒說完,從今天開始,這個習慣要改了。”
蔔爾爾小聲說:“改成讓廖小凡幫你帶傘。”
周過:“蔔爾爾,别以為你小聲說我就沒聽見,你不拆我台心裡不舒服是不是,我很認真的好不好?”
蔔爾爾:“好好好,你快回家吧,一會要感冒了。”
周過聲音明顯高了起來:“我不回家,我在這等你等了這麼久,淋了一身雨,現在快要幹了你讓我回家,你對得起我嗎?”
蔔爾爾:“我這還不是擔心你,怕你感冒。”
周過:“用不着你擔心,我不管,我要送你回家。”
這是周過最後一次忍着怒火跟蔔爾爾說話,如果蔔爾爾再拒絕他,他可能就忍不住了,估計直接拉住蔔爾爾的胳膊就走了。
在蔔爾爾的印象中,跟周過認識以來,見過他笑,見過他難過,但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生氣,平時和廖小凡也都隻是開玩笑裝裝樣子,可今天,蔔爾爾竟然第一次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了怒火,還是被他用力壓制住的怒火,而接受怒火的對象,是蔔爾爾自己。
意識到周過有些生氣後,蔔爾爾便答應了他,“我蹭你的傘,這總可以了吧?”
周過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蔔爾爾感覺自己像哄孩子一樣,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看他這樣蔔爾爾一點不覺得生氣,反倒是覺得很可愛,很有趣,很想,笑笑他。
到車站後,林嘯要坐的車先來了,“爾爾,我的車來了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蔔爾爾微笑着,揮揮小手:“明天見。”
周過撐着傘站在蔔爾爾旁邊,看着這一幕,一聲也不吭。
林嘯走後,蔔爾爾和周過站在公交站台上,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夜幕已然降臨,昏黃的路燈打在台階上,來往的車輛依舊沒有減退,就這麼一輛接一輛的,在蔔爾爾和周過的眼前掠過,直到247路公交車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兩個人這才開始有了交談。
周過:“走吧。”
蔔爾爾:“你怎麼知道我要坐這輛車?”
周過淡淡回了句:“之前看到過。”
蔔爾爾一頭的問号,大腦裡湧現出一個又一個問題,“看到過?我們回家的方向不是相反的嗎?什麼時候看到的?”
周過:“走了,再不上車車就跑了。”
蔔爾爾這才反應過來,回了聲哦。
上車後,周過特地走在前面,明明自己還在生蔔爾爾的氣,投币的時候還是順手把蔔爾爾的那一份也投了進去。
蔔爾爾:“你身上竟然有硬币?”
周過看了一眼蔔爾爾,淡淡回了句:“一直都有。”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司機師傅一眼便認出了他們,“小姑娘,今天怎麼這麼晚?”又接着說:“小夥子,咱們見了好多次了,這還是你第一次坐車。”
周過笑笑:“是啊師傅,那今天就讓我好好感受一下,您高超的車技。”
司機師傅:“沒問題,你們快找位置坐好吧,我要開車了。”
周過:“好。”
周過用右手拎起蔔爾爾的書包,拉着她從車頭來到了車尾,找了個兩個人的座位坐下了,周過坐在裡面靠窗的位置,蔔爾爾則是坐在外面。
坐下後,兩個人依舊是沒有說一句話,周過一直扭頭看着窗外。
蔔爾爾心想,“難怪他要坐裡面,這不是把尴尬留給我嗎?”
等了會,蔔爾爾開口問道:“你和司機師傅認識嗎?”
周過:“認識。”
蔔爾爾:“你一個從來都不坐公交車的人,怎麼會認識司機師傅?”
周過:“誰規定的不坐公交車就不能認識司機師傅了,你規定的?”
還沒等蔔爾爾回答,周過便接着說:“他是我的一個朋友,忘年交。”
蔔爾爾心想,“明明上一秒還在質問我,現在又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少爺的情緒變化果然不是我能預料的,朋友?忘年交?好吧,你朋友真多。”
明明心裡話一大堆,可嘴上就回了個:“哦。”
這個“哦”字仿佛就是話題的終結者,好不容易開口說了幾句話的兩人,被這個“哦”字給叫停了,沉默充斥着整輛247路公交車。
“你還在生氣嗎?”蔔爾爾還是沒能忍住,小聲問着。
“我哪有生氣。”周過依舊是秉持着“死鴨子嘴硬”的信念。
“明明就有,死鴨子嘴硬。”蔔爾爾皺了皺眉。
“那你說說,我為什麼生氣?”周過再一次把話題抛給了蔔爾爾。
“因為你說要送我回家,但我拒絕了,是因為這個嗎?”蔔爾爾也學周過,以問号結尾,把話題又抛了回去。
“蔔爾爾,看來你也沒那麼蠢,學聰明了。”
“周過,你生氣歸生氣,幹嘛人身攻擊我?”
“說你蠢就算人身攻擊你,那我天天說廖小凡蠢,且不是天天人身攻擊他?”
蔔爾爾搖搖頭,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廖小凡真慘。”
周過:“他哪慘了,我才慘好不好?”
蔔爾爾:“你又哪慘了?”
周過:“你少揣着明白裝糊塗,明知故問。”
蔔爾爾:“對不起。”
周過被蔔爾爾這突如其來的“對不起,打亂了方寸,說話都開始結巴,“幹,幹嘛,突然跟我道歉。”
“周過,其實我在校門口看到你的那一瞬間,特别的開心,我也不知道我在開心什麼,但就是很開心,聽着會不會在講廢話?”說這段話的時候,蔔爾爾低着頭,兩隻手很是緊張地動來動去。
“不會,講得很好。”周過轉過頭來,順着蔔爾爾的視線望去。
“我沒有想過你會等我這麼久,更沒想過你會為了送我回家淋着大雨跑去買傘,你是除了婆婆和我哥以外,第一個即使自己淋雨也要為我撐傘的人,我很感謝,也好感動,同時我也很抱歉,因為我讓你被淋成這樣,對不起。”說完了,蔔爾爾的兩隻小手這才停了下來。
“蔔爾爾,剛誇完你學聰明了,現在看來我算是白誇了,你這人不經誇啊。”周過的語氣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歎。
“什麼意思?”蔔爾爾知道周過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想說她蠢,可蔔爾爾實在是不明白自己如此真誠的一段發言究竟又是哪裡“蠢”到他了。
“道歉都能道錯,你說你是不是蠢?”周過擡起右手,放在蔔爾爾的腦袋上使勁地揉了又揉,像是早早的便在手裡攥着一股力氣,就等着這個時候全部釋放出來。
“我哪有道錯,還有,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揉我的腦袋,會長不高的!”蔔爾爾用兩隻手,使了好大的力氣,這才把周過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拿開。
“明明就有,我淋雨是我自願的跟你又沒有關系,幹嘛跟我道歉,你最應該跟我道歉的就是在看到我這幅模樣後還能拒絕我送你回家,你說你有沒有良心?”周過雙臂交叉,撇了撇嘴。
“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都已經道歉了,接不接受看你自己。”蔔爾爾在心裡想着,“軟的不吃,那我就來硬的,看你吃不吃!”
“接受,當然接受,我這不是指出你的問題,這樣日後才好改進嘛。”說着周過從書包裡拿出MP3和耳機,分了一隻給蔔爾爾,“聽會歌吧。”
現在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周過把窗戶打開了點,迎接着晚風的到來,帶上耳機,整個人特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MP3中放着的是周過特意選的周傑倫的《可愛女人》。
正當周過完全沉浸于此情此景中時,蔔爾爾突然開口問道:“周過,你的MP3是不是進水了,聽着怎麼嗞嗞的?”
周過:“我去買傘的時候拿書包擋雨來着,估計是進了點,能聽就行了,要求不要太高好不好?”心想着,“剛有點氛圍,就這麼被你給打斷了,蔔爾爾啊蔔爾爾,你可真是破壞浪漫第一人!”
蔔爾爾小聲回了個:“哦。”
兩個人就這麼一路聽着進了水的MP3中播放着嗞嗞作響的一曲又一曲,直至公交車到站的那一瞬間。
那天,沒有任何預告的一場大雨,為了買傘而被淋成落湯雞的少年,拿着傘趕到校門口時的正面相撞,從今天開始改掉不帶傘的習慣,印象中從來沒有生過氣的少年會因為一次次的拒絕而冒出忍了又忍的小火苗,即使帶着小火苗投币的時候還是包攬了她的那一份,明明還在生氣她一問就露出“死鴨子嘴硬”的本性,就算是生氣也還是會認真聽她講話會注意她的情緒,她一句“看到你的那一瞬間特别的開心”再大的怒火也成了沒有怒火,明明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唯獨到了她這裡成了吃硬不吃軟的人,會偷偷将MP3調到想讓她聽到的歌借着歌曲對她說出“可愛女人”,即使她突然的一句話有些破壞了氣氛也還是會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
那天,少年的一舉一動中,都在訴說着那句往心底藏了又藏的“我喜歡你”。
那天,少年其實想說,即使自己淋雨也要為你撐傘,還藏着後半句:隻為你撐傘。
那天過後,周過放學後都會坐在教學樓下等着蔔爾爾,和她一起坐上247路公交車,直到蔔爾爾競賽培訓結束。那天過後,天氣大多都是晴空萬裡,偶爾會是陰天,但卻從未下過雨。那天過後,改掉的習慣被徹底改掉,無論天氣如何,周過的書包裡都放着那把跟他長的很像的小豬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