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立刻傳來回複:“我不管,我答應婆婆了,這幾天要替婆婆照看你,我不能說到不做到。”
蔔爾爾實在是忍無可忍,打開門本想大罵蔔不凡一頓将他罵走,可萬萬沒想到打開門後看到蔔不凡低着頭将一盤子的好吃的端在頭頂上,看到蔔爾爾開門後便緩緩擡起頭來傻呵呵地笑起來。
那一笑屬實是把蔔爾爾給吓到了,記憶中貌似從來沒見過蔔不凡對自己這麼笑過,就算有那也是很很小的時候了,畢竟要是後來真有必定是讓蔔爾爾無法忘記的,也不會來來回回翻閱記憶庫也一點都找不到它曾經存在過的痕迹。
吓到的同時竟然感覺頭頂有一盆冷水澆下,澆滅了蔔爾爾頭頂冒起的火苗,“你還是我認識的蔔不凡嗎?真是沒想到有一天能從你的嘴巴裡聽到不能說到不做到這幾個字。”蔔爾爾背靠在門框上,一隻腳伸出,一隻腳收着,雙手抱臂哼了聲,“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那個巴不得永遠都見不到我的蔔不凡竟然放學後在學校門口等我,甚至按時按點來敲門隻為給我送飯,真是有夠可笑的。”
“一碼歸一碼,我在校門口等你,來你家給你送飯不是因為愧疚更不要說什麼可憐你,我隻是做好婆婆給我的囑托,僅此而已。我沒有多想,希望你也是。”蔔不凡挪步到另一邊的門框前,手上始終穩穩端着裝滿食物的盤子。
沒有打感情牌,也确實沒這個感情牌可打。沒有有意放低姿态,要不然隻會讓蔔爾爾更加瞧不起他。沒有老套路的愧疚與可憐,如果真來這套蔔爾爾可絕不會任由自己頭上的火苗被水靈靈地澆滅。
什麼都沒有,就隻是答應下來的事情盡心做到,僅此而已。蔔爾爾不知道喻婆婆究竟和蔔不凡說了些什麼,竟然讓蔔爾爾破天荒的在蔔不凡的身上感受到了人的氣息。
想來之前該是多麼狗,不對,還不如狗。狗通人性,蔔不凡當了十幾年的人還是前不久才開始通人性的。
蔔爾爾伸出雙手,“給我吧,謝謝。”
“不用謝,還有,”蔔不凡突然對着蔔爾爾九十度鞠躬,“對不起。這麼久了,我一直欠你一句當面的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以前是要多混蛋有多混蛋,我也不會奢求你的原諒,幹過那麼多混蛋的事怎麼能說原諒就原諒。但這句對不起是我欠你的,你不用接受,因為我知道我不配。”
蔔爾爾沒看他,說了句:“你知道就好,你的确不配。”說完便轉身伸出左腳輕輕碰了下門,徹底将自己與蔔不凡隔絕。
可這個世界上偏沒有不透風的牆,蔔不凡最近天天跑去蔔爾爾家給她送飯這件事很快就在全年級傳了個遍,這其中自是少不了周過,周過本來是想将其作為謠言置之不理的,可一想到這幾天蔔不凡一放學就在門口等蔔爾爾,雖然蔔爾爾從沒搭理過他,但這一點不免讓周過的心裡開始犯嘀咕。
于是,為了不讓自己心裡總這麼犯嘀咕,周過一下課球都不打了等蔔爾爾拉着陳瞳出去接水後直接找上蔔不凡,問他是不是真如傳言中說的那樣最近天天跑去蔔爾爾家送飯,蔔不凡此時正埋頭計算着數學題,點頭并回了聲嗯。
嗯!?周過聽完火就上來了,揪起蔔不凡的衣領就要上拳頭,“你到底想幹什麼,之前的事和警告你就這麼忘了是吧!”
旁邊的人看到後趕忙站起來做出勸架的姿勢,可在場的人中誰又能勸得了周過,唯一一個能讓他乖乖放下拳頭的人還去接水了,不在現場。
每每這種時候總有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跑出來想看更大的熱鬧便竭盡所能地把事情鬧得更大,蔔爾爾本還在排隊接水聽聞周過和蔔不凡打起來了嗖地一下跑回了班上,雖沒像說的那樣打起來,但也差不多了,周過的左手緊拽着蔔不凡的衣領說什麼都不肯放,右手雖順落着卻緊攥着,在班門口蔔爾爾都能清晰地看見那上面凸起的青筋。
“周過,你幹嘛!”蔔爾爾好不容易擠進來,連忙站到周過身邊雙手握住他緊拽着蔔不凡衣領的手臂,試圖靠着蔔爾爾的力量讓他撒開。
周過本想在撒手的同時狠勁地向下甩,最好能順勢甩蔔不凡一巴掌的那種,可看了眼蔔爾爾放在他手臂上的兩隻小手瞬間就軟了,萬一一不小心将對蔔不凡的力氣波及到蔔爾爾,落下個得不償失,想來還是算了,且放這個爛人一馬。
“我幹嘛?你不應該問問他他要幹嘛嗎!”面對蔔爾爾,即使很生氣,周過也盡可能地壓抑着怒火。
蔔爾爾拉住周過的手臂,“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周過本想拒絕,想讓蔔爾爾知道自己這次可不是小打小鬧鬧脾氣,是真的因為她,因為這件事情在生氣,偏偏蔔爾爾的小手像沾上了某種專門針對他的魔力般,甚至不需要她拉,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剛出來周過就開始後悔,滿臉的懊惱,心說周過你小子未免也太遜了吧,她現在還隻是上手你就已經這麼抵擋不住,要是以後在一起了上嘴那還得了,豈不是她要什麼你就給她什麼。
周過啊周過,你算是完了,徹底完蛋了。小時候走路不穩當的時候就栽了一個又一個跟頭,長大了好了路是走穩當了,還不是一跟頭栽在這丫頭懷裡。
“真生氣了,小脾氣。”蔔爾爾湊近些看看他,表情那叫一個臭不臭香不香的。
“你知道我生氣幹嘛不直接拒絕他,他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嗎,或者說你原諒了。”周過的聲音格外的低,甚着有種喉嚨燒着的悶。
“我哥回學校了,婆婆有點事情回老家了,走前交代了蔔不凡讓他這幾天注意着點我,這兩天隻要開門後看到是他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我就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直到昨天晚上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想要給他一頓罵将他罵走,可他說他隻好做好婆婆對他的囑托,僅此而已,他沒有多想,希望我也是。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他都沒有想太多,我為什麼要呢。”相比剛才湊近看周過時的打俏,聽完周過的話後,蔔爾爾的情緒明顯降了不少,這一番話下來不像是在與周過解釋什麼,就隻是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陳述事實,一個光明的事實。
“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這都是他靠近你蒙騙你的理由,傻子都不信的理由你告訴我你相信了,還年級第一呢我看也不過如此。”陰陽怪氣都用上了,周過是真的被氣夠嗆,要是飲水機就在身邊,起碼能被他往肚子裡灌上一桶,滿滿的一桶。
與之相比,蔔爾爾的情緒倒是越發的穩定,甚至是冷淡,有種無所謂你怎麼想,我該怎麼做就還是怎麼做的淡然。
“周過,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一個又傻又拎不清的人是嗎,是那些所有傷害過我的人隻要說一兩句軟話或是給我那麼一丁點的好處我都用不着他們說對不起自己就上趕着大聲喊出沒關系,”說到這蔔爾爾笑了,比哭還難看,“其他人怎麼說怎麼想怎麼懷疑怎麼颠倒是非我都不會理會,因為我沒必要在乎這些不重要的人惹出來的不重要的事。我能理解你的生氣,也明白你是想保護我不希望我再受到傷害,我喊你出來不是想要斬斷你的氣焰是我想好好保護你的小脾氣,為這樣的人外露實在是不值得。我原以為我們的默契還不錯,可當我聽到你說我是不是要原諒他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以為就真的隻是我以為。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裡的樣子,隻是沒想到這麼久了連普通這挂都沒能混進去,還是隻能在小醜這層原地打轉,像個傻子。”
話音剛落,蔔爾爾轉身回班,嘴角的笑意似是又上揚了些,即使難看也是做給自己看,即使難看自己也不會因為難看而放下。上揚的笑意像是在說着看吧,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感同身受,你以為真的就隻是你以為。回到座位上,慢慢放下的嘴角更像是在告訴自己,不被偏愛、不被認可、不被理解、不被相信,是自己從出生起便被逐一貼上的标簽,有些人可能逍遙半生都不會經曆的,在早已身經百戰的自己這裡已然成了一種常态。
隻是明明以為在他那裡所有的不被都被他用橡皮将不字擦了個爛,自己明明都無比相信他,相信自己,相信他相信自己,也正因為有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相信自己才會投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認真與上帝玩下這場遊戲,自信滿滿以為自己赢定了,到頭來發現上帝根本不屑與自己玩遊戲,輸都不知道往哪輸,又何談赢。
盡管這樣的情況對蔔爾爾來說已經見慣不慣,可讓蔔爾爾突破層層心裡防線徹底卸掉防備交付真心投以相信的卻隻有周過一個,就像蔔爾爾說的其他人怎麼說怎麼想怎麼認為她都不會在乎,因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人。周過不一樣,他是被自己在乎且重要的人,可不知不覺中他也成了那個指責和看輕自己的人,為什麼偏偏是他,唯獨是他。
說不難過都是假的,咽下的淚水有多苦隻有蔔爾爾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