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他不會……抛棄……！”

“他已經離開了，你在精神網絡裡已經捕捉不到他的信号了，不是嗎？”

“他早就抛棄你離開了，再一次。”

“況且……”黎洵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按下頭，被迫透過那雙眼注視身下血肉模糊的男人，感受着令人發寒冷的惡意：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自始自終都是一體的，沒有區别。”

未落下的話音被高昂的振翅聲打斷，黎洵此時才發現那個男人的背後竟然生有一對殘缺的翅膀，血污掩蓋了殘翅原本的顔色，但是他總會下意識的覺得那是一對白色的翅膀。

振翅聲越來越高昂，當黎洵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時，他已被撞了個滿懷。他幾乎于男人的臉貼在一起，四目相對，對方眼中滾燙的情緒即便隔着夢境也能感受到冰冷與孤寂。

那雙眼睛像是穿透了夢境，直抵他的眉心。那一瞬間，他産生了極其強烈的逃避感。

劇烈的刺痛皮膚的閃光塞滿正片空間，一切歸于寂靜，這一刻，黎洵聽見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那種堵塞的窒息感包圍住了他。

伴随着一片漆黑的死寂，他聽到了男人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句卑微的祈求——

請再呼喚我一次吧，母親……

再次呼喚我的名字……

那句話像是看不見的釘錘，釘入他心中，森冷的悲痛化作潮水裹挾着他前進，所有一切扭曲為不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東西，推搡着他掀開掀開新的大門。

白色的燈光驅散黑暗，黎洵在觸及門扉的瞬間堕入夢境，像是實驗室裡瞬間攪和的溶劑，全身全心融入這其中——

現在，他成了做夢而不自知之人……

*

燥熱的天氣讓人浮躁，但是整理出實驗數據的懲罰更讓人癫狂。實驗室裡人人自危，臨近期限，要是再交不出公司想要的數據，他們實驗室又要減員了。

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人間蒸發，查無此人的研究員。

“院長！”羅倫抱着一踏資料急匆匆跑進來，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羅倫，都說了多少次了，實驗室禁止追逐鬧。”黎洵夾緊手中的實驗瓶，頭也不回的回道，他計算好量将藥劑導入另一個燒杯中，攪拌均勻，配置好催熟劑。

“還有，你還是叫我博士吧，羅倫。帶完這幾期實驗後，我會離開這。”黎洵配置新藥劑時，還不忘糾正道。

羅倫罕見的沒有和他鬥嘴，這讓黎洵有些側目，一絲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嗅到了變卦的味道。

“怎麼了？”黎洵放下手中物品，搖了搖發呆的羅倫。對方這才回過神，将懷中的一大堆實驗資料塞到他懷中，羅倫聲色急促，“博士，項目……，項目截止日期提前了！”

黎洵不耐煩的提拉了下眼鏡腳，這個消息确實打了他一個猝不及防。他負責的實驗是所有實驗中最重要的，關乎這個世界人類進化命運的實驗——人蟲共生項目。

資本與權貴們早已不滿足機械的電子永生，他們想要撬動基因，觸摸永恒的生命。即便他三番四次發布警告，也依舊打消不住權貴們對永生的和生物進化的向往。

身為聯邦首席生物工程科學研究員，他自然收到了參項目的邀請函。公司巨頭們開的條件很豐厚，他的要求對方全答應了，甚至還事先支付了他50%的報酬。

他申領的項目，“時空穿梭機研究與世界坐标定位”項目也因此利落的批了下來。

他想過很多突發意外，卻沒想到大公司們回聯手提前實驗截止日期。

“他們瘋了，前期的錢全打水漂，就聽個響。”黎洵面露厭色，暗自擔心到手的項目打款泡湯。

“十有八九是人權委員會施壓了，現在各界底層反響都很炸裂，到處都是遊街示衆的人。往日又不見得那些人那麼積極，不都是些收錢的走狗，現在倒是骨氣起來了，給錢也塞不住他們的嘴。”羅倫接過黎洵身後的操作台，悶悶不樂吐起苦水。

黎洵被他那淋雨小狗一般都樣子逗笑了，他邊看手中文件邊笑，道：

“羅倫，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是最公平的嗎？”

“時間和空間。”羅倫不明所以，無數個答案在他腦中轉了幾圈，最終他從中抽取出了這個答案。黎洵聽到答案後現是愣了一下，他輕微上翻了下眼角，給出了他的回答：

“是死亡。”

“時間不是公平的，窮人和富人所能支配的時間是完全不一樣的，空間不是公平的，因為……”黎洵擡額，目光平淡，聲色冰冷，“因為我在這。”

時間和空間都不是公平的，因為我在這，我就是他們不公平的罪證。

羅倫知道天才們的對話總是無頭無腦的，但是這麼摸不着頭腦的話題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死亡是最公平的。即便寡頭公司、權貴、官僚們掌握了意識上傳技術，但，至少在現階段，‘意識永生’隻不過是糊弄傻子們的口号罷了。但是……”

黎洵恰到停頓，将視線轉向了玻璃窗後，那裡的工作台上躺着一枚雪白的蛋。

一枚蟲卵。

一枚通往永生的生物密鑰。

“打破公平的機會就在眼前。”